只有死亡,才是一柄劍的歸宿。
中年文士已幾乎張不開眼睛了,嘴角卻掛著一絲笑。耳語般吐出了最後八個字:
“以命奉劍,死而何憾。”
年青人肅然。
那抹歉意蕩然無蹤。
只餘敬意。
緩緩放手、退後,任軟劍在肋間劃出的一道深深血槽開始噴血,只肅容、拱手:
“止水山莊門下劍客魏如生。承讓於餘先生,謝先生賜教!”
中年文士緩緩倒了下去。
有些人倒下去。比有些站著的人,還要高大。
年青人又上路了,雖然已點穴止血,卻已元氣大傷。可他腰板還是很直,眼睛也還是很亮。
有些人,可以死。可以倒下,卻絕不會熄滅眼中的光亮。
他走上左邊的路。
對右邊那條。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甚至不去想:為什麼會有兩條路?如果走上那一條路會通向哪裡、會發生什麼事?
他這個人,只要選定了一條路,對其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他相信人只有一生,只能集中精力走好一條路。
這條路上只有三關。
劍神之路,生死三關。
已過其二。
年青人又轉過一個彎。
山道筆直向上,劈開一塊巨大山石,形成兩丈遠的“一線天”,這道“一線天”中肩摩著山壁穿過,眼前便豁然開朗,只見主峰已在眼前,其上幾株奇松,生得甚是霸氣,於亂巖間直刺雲天,尤顯清奇。松間巍峨的托出一座石宮來,純是山岩劈就,也無雕琢,卻王者之勢畢現。
年青人沉步走上去。
雲霧盡在腳底,群峰連綿的伸展開去,他卻已看不見了。
他只看見,一座宮、一座碑、一個人。
宮其實不是宮,不過山石劈出的一架巨大石門,人需屏息仰視才能見到門頂,而門後幾根摩天石柱、一鋪石床,僅此而已,可就是讓人覺得惟有皇中之皇才配住於此地,枕石幕天、席雲卷霧。
碑其實也不是碑,乃是峰崖邊臨著深不見底山澗的一塊巖面,給削平了,其上草草幾個大字道:“老夫若死,當拋骨此澗中,以山為陵、巖為識、滿山松木為封土,長嘯哀之可也。”
何等氣魄!
碑旁一把劍,一個人。
劍中之劍,皇中之皇。
劍中之皇和他的皇劍。
劍神之路第三關,守衛之人赫然竟是劍皇!
二十年前與劍神差不多同時退隱的劍皇,原來竟在這裡為劍神守關。
除了他,又有誰配在這裡守關;除了劍神,又有誰配讓他守關!
年青人閉緊了嘴巴。
不能動。
劍皇的劍氣,已逼面而來。
那是“皇者之氣”,君臨天下,令所見之人都不由得要匍匐膜拜,似乎無形、卻強大得不能抗拒之氣勢!
而年青人不能屈膝。
一個劍客,在任何勢力面前,都不能屈膝!
所以荊柯能在秦皇面前談笑自若,而年少即鬧市殺人的秦舞陽只能汗出如漿兩股戰戰。前者是千古劍客,後者不過一介屠夫。
“劍”到了一定程度,便超越生死、甚至超越“武學”,而成為了一種“道”。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