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希喃喃囈語。理智告訴他,葉修的選擇也許是最平穩最沒有犧牲的,如果有同樣逼不得已的選擇放在面前,他、這裡的每一個人也會做出同樣選擇。
但是,看著那三個字,想象著筆跡的主人寫下它時,和平時一樣滿不在乎的模樣,想著也許下一秒戰友就會死去再不回來,王傑希依然感覺心被刺痛了。因為葉修是為了他們才寫下這三個字,他代替最親密的戰友同僚們,做出了最理性卻最殘忍的選擇——像以往的任何一次,像以往的每一次。
王傑希想開口問接下來的打算,張了好幾次嘴,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金色的戒指一無所知地在夕陽下散發著淡淡光輝,彷彿可以就這樣安靜地,比任何誓言和生命都永恆地存在下去。
一隻手伸過,輕輕撿起了它。
所有人望向周澤楷,沉默的元帥把戒指緊緊扣在掌心中,金屬的稜角硌得手掌隱隱作痛。而他只是皺著眉,無意識地把手越發攥緊,貼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新聯盟歷 447年 10月』
葉修從昏迷中醒來,失去意識前痛到麻木的神經隨著頭腦的清醒再度啟用。他被強迫坐在一張靠背椅上,斷掉的下胸肋骨隨著呼吸帶來攪動內臟的壓迫痛,破碎的衣服纖維和傷口的血汗黏在一起,緊緊繃在身體上,一動就彷彿又一次被撕裂了骨肉。相比肢體的疼痛,乾裂的嘴唇和陣陣抽動的太陽穴簡直算不上什麼問題。他努力轉動眼球,朦朧的視線裡,兩個白衣人正圍著自己打轉。
“不行……”護士服的女人看來四十幾歲,長了張刻板的面孔,“他的手上都是傷,我找不到可以下針的靜脈。”
“那就試試打腳上或者腹部。”戴口罩的醫生用聽筒測量著葉修的心跳,抬眼一看葉修的模樣轉頭說:“病人醒了,你先直接喂他點葡萄糖水。”
護士應了一聲,把原本要注射的葡萄糖水插上導管放在葉修嘴邊。後者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找不出來,像一隻衰弱的鳥兒小小地吮了幾口,就因為吞嚥困難嗆得咳嗽起來,剛喝下去的水吐了一身。
“病人喝不下去,可能是肋骨斷的時候傷到了消化道或是胃,我還是試試腹部注射吧。”護士說。
喉間甘甜的味道讓焦渴的喉嚨被稍稍撫慰了,葉修扯出個笑容:“喲,老崔,突然變得這麼好,善行的天使昨晚拜訪過你家了嗎?”
因為氣力不足,他的聲音時高時低,但也足夠把對面的崔立氣得臉皮抖了抖。崔立冷哼幾聲,不想介面,又聽葉修說:“不對,現在應該還是白天,我應該沒昏迷多久,一個……不,兩到兩個半小時。又是打營養針又是做身體檢查,呵,想在轉移之前確定我不會半途死掉?”
崔立這一次真是變了臉色,葉修確實昏迷了兩個小時二十分鐘,他從被抓進來就沒見過太陽,到底是怎麼計算時間的?!越是接觸這個男人,他就越覺得對方彷彿一眼潭水,深不見底得可怕:“你怎麼知道要被轉移?”
“陶軒多疑,做了虧心事的人大多數都這樣,”也許是護士終於把輸液針打進了身體,葉修的聲音雖然低弱,卻逐漸連貫起來,“他害怕老林看出什麼破綻,刺激到國防軍。不過這是一招臭棋,要知道,衝擊別動隊司令部,是在赤裸裸地打老馮和整個國大黨的臉。衝擊監獄……可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對手的低笑聲裡,崔立終於明白聽到轉移命令時的異樣從哪裡來了。他有些猶豫,這事是不是向陶委員長彙報一下,那邊葉修繼續微笑著說:“沒反駁,所以我確實要被送到監獄了?首都設施最完備,又距離軍區最遠的……第三監獄對吧?”
“你怎麼——”崔立騰地站了起來,下一秒他就覺得這樣是又一次中了計,立刻收聲坐了回去,可惜猙獰的表情出賣了他的故作冷靜。
“真的不難猜。”葉修好像惡作劇成功的孩子,笑眯眯地眨了下眼,得意的模樣讓人很想揍他一拳:“老崔,你們計劃最大的破綻在哪裡,知道嗎?”
“別想用這種無聊的廢話來擾亂我們,等到醫生確定你身體無恙,還有很多刑罰在等著你,保證讓你印象深刻……”崔立惡狠狠地說。
“——很簡單,你們還不夠了解我。”葉修像是沒聽到他的威脅,淡淡地說:“把一個人當作最大的對手,對他的瞭解卻少得可憐。愚蠢到這種程度,我簡直無法評論。”
被他打斷的崔立一頓,想要提起氣勢吼點什麼,又聽葉修說:“不要以為看了幾頁履歷,拼命翻出隱藏的過去,就是了解一個人。聽過大梁山嗎?呵呵,你肯定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