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他從未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說過花渡什麼,直到這一次回來,似是一點也不想掩藏什麼,心中想了些什麼就直言出口。
雖說這一字一句都是實話也不出意料,引商聽到後還是難免有些驚訝,她蹙著眉看向身後的人,有些好奇他為何突然如此。
上元節的焰火還沒有放完,燈光交相輝映之下,隱約還能聽到遠處的歡聲笑語,真是一片祥和之景。可在這條街上,那些從陰間逃出的厲鬼們正在對著花渡步步緊逼。
眼前這個撐著紅傘的年輕人是陰差啊,是這長安城的陰差,也是他們這些惡鬼最先想要撕碎的那個人。
在冥司,眾多陰帥鬼王最看低的就是這些枉死城裡出來的陰差,而眾多小鬼眼裡,最看不起的恰恰也是這些為陰差生生世世賣命的陰差。
花渡曾說自己“命比螻蟻”,可惜若不是同類,也無法明白這其中的無可奈何和悲慼。
眼見著這些幾乎喪失了神智的惡鬼們步步緊逼,花渡握緊了手中紅傘的同時,目光卻仍是看著不遠處的那對男女,在心底困惑他們到底在為了什麼事情僵持。
而打破這幾乎一觸即發的寂靜氛圍的是長劍劃破長空的一聲輕響。
“咻。”七星伏魔劍在半空中打了個轉,然後直直將一個厲鬼釘在了牆上。
“孽障,怎敢在長安城如此放肆?”隨著這一聲怒喝,一個身影突然躍向了“人”群中央。
那是個身形魁梧的大漢,一扭頭時,幾乎嚇了引商一跳,還以為自己又看見一個厲鬼呢。可是再一細看,此人豹頭環眼,鐵面虯髯,相貌奇異卻全無猥瑣之感,單單站在那裡就震懾住了許多小鬼,使其畏懼不前。
“終於出現了。”華鳶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一見這人出現,嘴角便勾起一抹笑。
引商也很快想了起來,“這就是那個鍾馗?”
華鳶點了點頭。
她不由鬆了一口氣,暫且不論這鐘馗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最起碼,華鳶似乎沒有讓花渡一個人去送死的打算。
區區一個陰差而已,就算本事再大,到底是凡鬼,一個人對付如此多的厲鬼,不是送死又是什麼?
只不過,看起來華鳶自己是不準備插手了,只想看這鐘馗露露真本事。
鍾馗,字正南,少時即才華出眾,只可惜赴長安應試時卻因相貌醜陋而落選,憤而撞階身死。到了此時,便專在人間做些降鬼伏魔之事。
引商只知道這麼多。其實鍾馗此人到底什麼來歷對她來說毫不重要,她只想知道蘇雅的下落。
正如謝必安所說,陰間的人敢不敢動蘇雅是一回事,該不該降了他又是另一回事,那在她這裡,該不該降了蘇雅是一回事,動了與否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了鍾馗的突然現身,而那柄七星伏魔劍更是厲害,此劍祭出,在場的惡鬼們無不被波及的。一時間場面也跟著混亂了起來,花渡始終沒有放鬆警惕,趁著那七星伏魔劍刺入一個小鬼的身體,他手中紅傘也隨之甩出將其收入傘中,當傘柄重新回到手中後又化為一柄長劍,手起劍落,劍光閃過之後便是陣陣哀嚎。
鍾馗以降鬼除魔為己任,出手自然是不留餘地,而花渡是陰間出了名的出手狠厲,這兩人聯手之下,那些本就茫然喪失了神智的惡鬼們無處可逃,幾乎盡皆喪命於此。
引商見慣了驅鬼的場面,卻沒看過這樣如同屠城般“屍橫遍野”的情景,原本的擔心算是白擔心了,可是新的困惑也出現了。
“若是你,這些小鬼們,是想方設法超度了他們為好,還是就這樣,直接殺了以絕後患?”看了這麼久,華鳶這時才突然問了這樣一句。
而未等引商想出個答案來,一個熟悉的人影突然從不遠處跑來,重重跌在了她的腳下。
“蘇雅”
*
被人認認真真追殺了半年之久是什麼滋味?反正蘇雅是不想體會第二次了。他只能慶幸自己這些年來沒有疏於修煉這逃跑的本事,不然早在半年前就徹底死在平康坊了。
如今,那個叫鍾馗的總算是被吸引到了別處。他跌跌撞撞走在長安的街上,看著這熱鬧之景,才發覺今日正是上元燈節。
回平康坊嗎?這副模樣暫時真是沒臉回去。當初信誓旦旦許下那個永不離開的承諾,結果半日都沒過去,就被迫匆忙逃離。他都不敢去想當夜引商臉上的神情。
剛說出口的話就被自己給推翻了。這世上還有比這更丟人更難堪的事情嗎?他覺得沒有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