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院內的檀清還沒惱,院外的華鳶已經想要翻牆過去打人了。
“他可不是什麼尋常凡人。”這種時候,檀清也沒了與她爭吵的心思,眉頭皺成了一團,“那一家子住著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不然老三怎麼就偏偏投奔了他們,與他們住在一起?我邀他們過去喝酒,本是想打探一下他們的虛實,誰成想反倒被他們將神珠偷了去。等我發現的時候,那人已經拿著寶物離開長安城了。”
“那又如何?丟了寶物的是你,逮不到人的也是你,與我何干?”公主輕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拿話騙他,“那人我倒是見過,不過已經被我放走了。”
“什麼?”檀清的聲音倏地拔高了。
“他身上沾滿了你那裡的味道,誰知道與你是什麼關係?我哪敢動您的人啊。”公主給了他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甩了甩衣袖便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
雖然這理由一聽便是敷衍之語。
趁著檀清還沒發怒,院外的引商和華鳶知道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了,連忙撤了那道符偷偷向另一方向跑了去。
逃跑的路上,引商始終沉默不語,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憋出了一句,“你是不是早知道枕臨不是鯉魚精。”
她沒忽視檀清口中那句“不然老三怎麼就偏偏投奔了他們,成日與他們住在一起?”
除了枕臨之外,這句話裡的“老三”還能是誰?
也難為那堂堂龍三太子竟甘心裝成鯉魚精,成日在他們這間道觀裡任勞任怨的幹活。
她也總算是想起了這個故事為何會如此耳熟,這不正是枕臨他們一家子的事情!她可是親耳聽枕臨講過的,也在前些日子聽說了他兄長亡故的噩耗。
除了自己的身份這一點,他倒是未將其他事情瞞著她。
而面對她的質問時,華鳶只能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接著又說,“他是這涇河的龍三太子不錯,可是生下來卻是一條蛟龍,差點被其父王疑心非己親生,從小更是受盡了欺辱長大。”
蛟龍雖也能化龍,在此之前卻與真龍有著天差地別。
引商不禁想起了枕臨說自己被兄弟姐妹趕出家門時的委屈神情。想來他的奔波逃命不僅僅是因為做錯了什麼事,而是生來就被家人瞧不起罷了。
其實不難聽出,六太子和二太子言語間,都有些看不起這個兄弟。
想到這兒,她不由問了身邊的人一聲,“你明知他瞞下了他的身份還留他在家裡?也是覺得他處境可憐嗎?”
她所認識的姜華鳶,似乎不像是這樣好心的人。
可是這一次,對方卻出乎了她的意料。
“說是可憐也不是,不過是明白那是什麼滋味。”他突然站下了腳步,像是逃命逃得有些累,倚在一塊石頭邊坐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斂下眼眸低聲說著,“我在崑崙山時,與他也沒什麼不同。”
他很少提起自己在崑崙山時的經歷,似乎那是不可觸碰的一段過往。而引商心知這其中牽扯到了她與他的前世恩怨,也從未主動問過他。
直到今日,因著眼下的恩怨糾葛,似乎終於勾起了他一直不願回憶的那樁心事。
“我生來為人,死後才有幸拜進了師門,而在那座山上,除我之外,人人都擔得起上古神只這個稱呼。我卻始終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一切,只能苦撐下去。”
畢竟還在別人的地盤逃命,他只說了這幾句,便嘆了聲氣,又認命的站起身準備找一找出去的路,可是這寥寥幾語卻道盡了萬千年前身處崑崙山時的卑微與隱忍。
一個凡人,哪怕生前是開疆拓土的一方霸主,到了那崑崙山上,也不過是毫無資質可言的普通弟子罷了,而偏偏師兄弟們皆出身不凡,那差距堪比天地之遙。
玉虛宮,從來不是個憐憫弱者的地方。
他又是怎樣從那裡脫穎而出,有了今時今日的修為,與天上地下的金仙們談笑風生,甚至封掌九玄,總領五嶽,為天下鬼魂之宗?
引商知道這其中的辛酸與苦難絕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
“若想強過所有人,一定很難。”她忍不住喃喃道。
一直走在她前面的華鳶腳步一滯,雖未回頭,卻突然笑出了聲,“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其中的萬般苦怨卻是由這漫長的年月裡曾在心上剜下的血肉堆砌成的。
引商忽然站住了腳步,直直的望向了他的背影,“你是不是,為此放棄過什麼?”
這個時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