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呢?
一雙眼空洞洞似被天地萬物遺棄,落落惶惶。成對成對的血紅淚珠奪目越眶而出,肆虐縱橫,“妙兒——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我一點一點伸手替他拭去眼淚,紓出一口嘆息,“莫要再哭了……衍禎,你知不知道,陸家的家財我早便送人了,那個人就是你啊!可還記得那隻骨雕小鹿,我對你,從來投有秘密。”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他恍若未聞,只反覆重複著一句話。
我抬手沿著他秀眉直鼻慢慢往下摩挲,“我想,我只是上輩子欠了你太多,但是,現下我記牢你的樣子了,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一定不要與這個模樣的人再相見……因為,我這輩子己經還清了,財、身、心、命。傾其所有,兩袖空空……”
“這次,我再不迴光返照了……放過……”
……
一輪圓月相葬,可算完滿?
四死肆?誰誰誰?
噼裡啪啦……雨珠串著揚塵順了飛簷淅淅瀝瀝打在屋外石階上,屋內,兩個賬房先生埋首賬簿,一邊撥著算盤運指如飛,算珠聲雨滴聲兩相輝映,動聽非常,叫我滿足地長長喟嘆了一聲,竟生出些許詩意。
忽地記起某朝某代有個叫做白某某的人貌似寫過首詩,全詩我不大記得,只記了這麼兩句——大珠嘈嘈如急雨,小珠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串算盤。忎地貼切,想來這白某某當初不是個商賈老闆,便是個賬房先生,若非切身體會,怎能寫出如此生動形象的句子?
“大當家,上月回春藥行除去採辦費貲二百六十兩、佣金月錢一百兩、零碎打點五十兩,共盈餘五百一十四兩。”賬房甲先生不愧是個老先生,算得就是快,不消片刻已是算罷,手上算盤一甩珠子一清便向我報備道。
我衝他點了點頭,提筆一撇一捺審慎記下自己新添的家財,只是,這個“四”字究竟怎麼寫來著?五百一十四?五百一十巳?還是五百一十死?
我啃著筆頭躊躇半晌,寫了塗,塗了寫,似乎哪個都不太對,滿腦門混亂糨糊著,正琢磨要不要恬了臉越過桌子偷看一眼那甲先生的賬冊,身後已有人貼著我的背環了上來,頃刻間手已被另一隻手覆蓋執住。
頭頂心拂過暖暖潮潮的氣息,“‘肆’是這麼寫的。”那人循循善誘握著我的手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一個橫豎頗多的字。
“放肆!“我面上一沉,甩開他的手,一杆紫毫凌空劃出一道墨弧‘吧嗒’一聲落在地上。轉過身,但見一人香榧木色走銀紋錦袍被甩得三兩墨點,一旁地上一柄油紙傘尚且淋漓蜿蜒淌著殘雨,袍裾潤溼處,將那墨點悠悠暈開,生生暈成了幾朵茉莉大小的墨花,幾分狼狽。
我轉頭便衝門外喊道:“張三,你怎麼又將這個誰誰誰給放進來了?快快攆了出去!”
那人倒不以為意,甚自在地給自己找了張玫瑰圈椅姿態雍容地坐了進去。
我益發急了,拔高聲音又喚了一遍:“張三!”
這時,門外看門的小廝總算期期艾艾頂著張苦瓜臉挪了進來,“小姐可是叫我?”
看見那人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坐在凳子上,我就心頭大怒,對那小廝道:“自然是叫你。”
“可是……可是……”那小廝看了看我的臉色,委屈道:“莫說小的不叫張三,便是叫張三,家裡看門、掃地、做飯、洗衣的統共也有五個被小姐喚作張三,其餘剩下三個的都被小姐喚作李四。恕小的駑鈍,實在不知小姐喚的是哪個張三。”
呃……這倒是哦……
只是,我如今記性不太牢靠,時不時會犯點胸悶頭疼的毛病,其它都還好,只是偶或記不得一兩個字怎麼寫,算賬算得慢些,最忌諱的便是記人姓名,常常張冠李戴,一著急就更是想不起人叫什麼,遂索性默默均以“張三李四”或是“甲乙丙丁”代之,倒真真是委屈了這些家丁。
如此一想,我便放緩了語氣,“那你叫什麼呢?”
“小姐叫我小同就可以了。”
“唔,小同,快把這個誰誰誰……”我伸手指著玫瑰圈椅上一腦門子官司狀瞅著我的人。
“宋席遠。”那人眼光黯了黯自報家門。
“哦,對,快把這個宋席遠給我架了丟出門去!”我利落指揮道。那個誰誰誰再不復方才雍容姿態,只滿面冤屈祈求的模樣盯牢我看。
屋子裡兩個賬房先生倒是巋然不動,一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的模樣繼續埋頭算賬,小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