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沒看她一眼。
他只是如往常一般,慢條斯理的吃著他的飯,沒有人敢問他武哥說了什麼,就連阿南也一句不吭。
沉默與緊張,在餐桌上浮游著。
他吃著飯,慢慢的吃,像是在吃什麼美食珍饈的吃著,很安靜、很安靜的吃著,但他臉上像是戴著面具,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幾近機械化的動作,更是讓人神經都繃緊了起來。
他沒有夾菜,一次也沒有。
然後,他終於吃完了那碗飯,起身下了樓。
他不大對,她知道,他看起來很好,但憤怒的情緒充塞在他的眼角眉梢,在他過度正常的舉手投足之中,被他強壓在平靜的外表之下,彷彿隨時就要爆了開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感覺到。
她坐立不安的忍了大概三分鐘,然後站起來。
“小肥。”
聽見那聲叫喚,她轉頭看去,只見平常總是嘻皮笑臉的阿南瞅著她,認真的開口警告:“別去。”
她不安的看向樓梯口:“可是……”
“沒關係,他需要發洩。”阿南握著筷子,道:“你現在下去只會被遷怒,事實上,如果我是你,我會等明天再到樓下去。”
那是一個很好的忠告,真的。
她應該要聽阿南的勸告,她應該要等他發洩完,不要去面對他嚇人的脾氣,但她忍不住,認識阿震那麼久,她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想到他剛剛那剋制的表情,她心口莫名抽緊。
“我、我還是下去看看好了。”
雖然明知這樣不好,只是自找苦吃,她還是丟下了這一句,衝動的下樓去檢視那個男人。
***
可菲匆匆的下了樓,誰知卻看見他很正常的在電腦前工作。
方才那呼之欲出,幾乎衝破他表面張力的怒氣,已被控制了下來。
她愣了一下,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想太多,可是總感覺,他還是在生氣,但他外表偏偏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讓她也不知該從何開口。
敲打鍵盤的聲音,如下雨般迴盪一室。
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森然的背影,她忐忑不已,不安的絞著手,半晌才鼓起勇氣。
“阿……阿震……?”
“嗯?”
他聽起來,很平靜,讓她有些困惑,但還是忍不住問:“你還好嗎?
“嗯。”
他只回了一個音節,就一個簡單的音節,他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心頭莫名再一揪,不知怎地,感覺像被一面巨大冷硬的厚牆排拒擋在外頭。
她猜他不好,但他不肯說,她也不敢再問。
或許他只是需要一個人獨處,不需要她多管閒事。
這念頭,讓她畏縮,感覺有些丟臉,一時間,這小小的房間,彷彿連能讓她好好站著的地方都沒有。
瞧著眼前那明明很近,不知為何卻感覺好遠好遠的男人,她喉嚨緊縮著,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接下來那幾天,他一直沒有來找她。
她總是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那個在地下室的男人,她有想過要問武哥,到底和他說了什麼,卻又覺得那是他的私事,他如果想讓她知道,自然會來和她說。
可他一直沒有來。
他會出現在餐廳吃飯,會到健身房運動,依然在電腦房繼續工作,但他沒有來。
夜晚,變得如此漫長。
第三天晚上,她難以入眠,不自覺下樓,以為所有的人都已經睡了,來到二樓卻聽見健身房裡有聲音。
可菲探頭去看,健身房裡很暗,那個人沒有開燈,只有昏黃的街燈從視窗透進。
跑步機上,有個人正在慢跑。
是阿震。
他氣喘吁吁的看著前方,有如機械一般,不斷交替著雙腳,身上的汗水早已浸溼衣服,溼到都在滴水了。
她愣住,檢視時間,才發現已經半夜三點,可是她記得他從昨天晚上九點就已經在這裡,如果他沒休息一直待在這裡,那不就表示——
他跑了六個小時?!
她震驚的瞪著那個男人,可他甚至沒有察覺她在這裡,而他那臺跑步機旁邊的地上,擺放著好幾瓶礦泉水的空瓶,最後兩瓶是倒在地上的。
所有的一切,都顯示過去六個小時,他一直在這裡。
跑步,就只是跑步。
“阿震?”還沒想,話已出口。
他一愣,回頭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