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角落的宮羽安然寧和,懷裡抱著琴,細細看著木質的紋理,或是狀似不經意的看林清一眼,流水般的長髮垂在她粉頰兩邊,眼睫根本抬也沒有朝場中抬上一眼。
他們四個人都在等待,等待這場比鬥結束的那一刻,蒞陽公主是因為本就漠不關心,林清是有其他的事分心,而另兩個,則是因為他們知道真正的□□還在後面……
旁邊蒙摯放在書案上的手指突然一緊,握成了一個拳頭。被他的動作驚動的梅長蘇略略收斂心神,看向場中。纏鬥的雙方仍然氣息均勻,看來與剛開始時並無二樣,可是真正的高手都已看出,決勝的一刻已經到來。
不知是巧,還是不巧,他們二人決勝的最後一招,竟與前日蕭念二人所比拼的最後一招相同。
天泉劍翻動雨雲,漫天水霧散開,光影細如牛毛,似無孔不入。嶽秀澤雙手握劍,掄起飄乎劍風,然而幻出的卻不是他女徒的那一片光網,而是一堵光牆。
細針入牆,可沒不可透,仿若茸茸春雨入土,只潤了表層。嶽秀澤的眸中不由閃過一絲笑意然而笑意剛起,瞬間又突轉凌烈。對手劍尖餘勢未歇,強力停住,一片水霧剎那間凝為一支水箭,在光牆似隱非隱時突破。嶽秀澤側身轉腰,避開光箭來勢,然而胸前的衣衫已被劍鋒割裂了一條長口。大楚人在空中換氣,絲毫不亂,手指翻彈間劍柄已轉為反握格擊,擋住了對手橫削過來的後招。
然而他心中已明白,自己雖然及時化解了卓鼎風的後手,但那毫釐之敗,終究是已經敗了。接下來的這一回合,不過是為了將那敗局定格為毫釐這一程度,不再擴大罷了。
卓鼎風的臉上,此時也現出了微笑。不過他的笑容之中,多了些愴然,多了些決絕。
橫削過去的一劍,被嶽秀澤格穩,只需在對手滑劍上挑時順勢躍開,這一戰就結束了。
所有認真觀戰的人此刻都已預見到了這個結果,全體放鬆了身體。只有謝玉的眼睛,仍然緊盯著場內,如同一潭寒水般冷徹人的肺腑。
梅長蘇輕輕地長嘆了一聲。在他嘆息的尾音中,嶽秀澤滑劍上挑,劍鋒切入卓鼎風本應早已回撤開的手腕中,鮮血四濺,天泉劍脫手落地,發出尖銳的鏗然之聲。這尖銳的劍鳴之音也是將林清的放空的狀態拉了回來。
“爹!”
“老爺!”
妻子與兒女們的驚呼聲四起,蕭景睿與卓青遙雙雙搶上前去,扶住了卓鼎風的身體,同時將怒意如火的視線投向了嶽秀澤:“這只是比試,你怎麼……”
嶽秀澤的震驚似乎也不少於他們二人,瞪著卓鼎風道:“卓兄,你、你……”
“不關岳兄的事……”卓鼎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剛才最後一下,我有些走神……”
蕭景睿和卓青遙都不是外行,剛才只是情急,其實心裡明白這不是嶽秀澤的責任。只不過蕭景睿驚駭之中甚是迷惑,而卓青遙心裡略略有些明白罷了。
“快,快請大夫來!”謝玉一面急著吩咐,一面快步下來親自握著卓鼎風的手腕檢視,見腕筋已然重創,恢復的可能渺茫,臉上不由浮起復雜的表情。
“這只是外傷,不用叫大夫來了,讓青遙拿金創藥來包紮一下就好。”卓鼎風刻意沒有去看謝玉的臉,低聲道。
夏冬與蒙摯一直凝目看著這一片混亂,直到此時,方才相互對視了一眼。
雖然該看的東西都看到了,但卓鼎風這一傷,一切又重新煙消雲散,謝玉與內監被殺案之間那唯一一點切實的聯絡,至此算是完全終結。
可是卓鼎風一不願避戰損了江湖風骨,二不願被抓到把柄連累謝玉,故且不論他是否做得對,單就這份壯士斷腕的氣概,也委實令人驚佩。只可惜卓青遙功力尚淺,琅琊高手榜上大概又有很多年,看不見天泉劍之名了。
“此戰是我敗了。”嶽秀澤看著卓鼎風蒼白的面色,坦然道,“我遏雲一派,日後將靜候天泉傳人的挑戰。”說罷撫胸一禮。
“多謝嶽兄。”卓鼎風因手腕正在包紮,不能抱拳,只得躬身回禮,之後又轉身對謝玉道:“我確對嶽兄說過無論何時何地隨時候教的話,所以今夜他入府對謝兄的冒犯,還請勿怪。”
謝玉笑了笑道:“你說哪裡話來,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這個我還懂,我不會為難嶽兄的,你放心,到後面休息一下如何?”
卓鼎風傷雖不重,但心實慘傷,亦想回房靜一靜,當下點頭,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正轉身移步,突然有一個聲音高聲道:“請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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