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找的師傅教姐姐的時候,我在一邊偷偷學的。後來姨娘看我彈得好,姐姐又改學古箏,就把古琴給我了。”錦言大為感慨,同是一母所生的姐妹,只因資質不同,就這般差別對待,可恨至極。
錦音的樂感極強,錦言才把曲子吹了一遍,錦音就能吹出大半段,錦言摸著她的頭:“很好很好,比我吹得都好啦,你的名字真取對了。”
風聲暗暗,月光像淡煙一樣籠在白雪上。本一切都是靜謐的,書房裡卻時不時傳來不和諧的聲音……連明甫忍無可忍一手拍在案上,一方冰紋端硯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錦言錦心錦音三個都跪在地上瑟瑟,虞氏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端坐品茶。明甫今年三十有五,端的是儀容雅秀,風神俊逸,連家是書香世家,明甫自幼苦讀詩書,氣質中自有一段儒雅風流,只是於家事人情,一概不通,文人熟悉的那些迂腐陳言根本解決不了宅門裡的彎彎繞繞,以至於連府常年雞飛狗跳,亂七八糟。明甫生平最在乎的,莫非“清譽”二字,這回讓侯府一個十來歲的女娃當面呵斥,他怎能忍得,一掌就把自己最愛的端硯拍得稀爛,明甫心裡抽搐一下,面上仍努力威嚴著:“錦心,你怎麼做出這種事來?”說完,也覺得氣勢不夠,於是添了一句:“你不要臉面我還要臉面。”
錦心素來要強,聽得父親在姐妹面前罵她罵得這樣難聽,眼圈也憋紅了:“只是借書罷了,偷書的還叫個‘雅賊’,借書的怎麼就不要臉了?女兒閨門不出,又怎麼知道那馬子原是個登徒浪子,哪裡就像無雙妹妹聽了那麼多閒話的。”
明甫在襄陽城當官六載,最尊敬的就是襄陽侯李侯爺,也聽說侯爺夫人蕙心紈質,持家有道,把兩個哥兒一個姐兒教育得溫然有禮,這會兒聽錦心言語裡衝撞了李無雙,火氣更不打一處來,語氣更嚴厲了:“哼!你若心無旁騖,規規矩矩的,人家公子哥會粘著你?怎麼不見他找你姐姐找你妹妹?還不是你每天打扮得跟夭桃花似的,難怪引得一堆狂蜂浪蝶!”
錦心強詞奪理起來:“別人家的女孩就沒打扮得像樣的麼?偏只有我打扮得好?讓錦音也打扮成花蝴蝶,看有沒人理她呢!還不是因為我生成這樣,他們才願意跟我玩。我生得好也怪得了我麼?”
錦音聽錦心這樣說,頭愈低了,委屈得眼淚奪眶。錦言跪直溜了,冷聲說:“一個人若是心術不正,五官生得再好,也只會面若蒙塵,神情有脫。妹妹好好想一想,都說娶妻娶賢,在相貌上挑樣的是納小妾的規矩。咱們家雖然不是貴門豪族,但好歹是書香門第,咱們家出去的姑娘,難道要給人做妾嗎?”
錦心秀眼狠瞪了錦言,壓著怒氣顫聲反駁:“誰說要給你做妾了?”
錦言剛才見不慣錦心侮辱錦音,忍不住冷言相對,這會兒回過神兒來,才想起來裝無辜:“妹妹,我不是有心說重話,只是道理如此。你想想,馬子原這樣的輕薄小兒,你身邊縱使有一百個一千個又如何呢?別人家只會說咱們治家不嚴,就連跟你最好的承煥哥哥也會輕看了你。”
一席話說進了錦心的心坎,錦心神情委頓,可又不肯服了錦言,嘴上仍硬:“到底是別人看輕了我,還是父親姐姐看輕了我。”
明甫氣得拿起戒尺要打,可總也下不了心,正惱火著,門外徐姨娘再也耐不住了,推門而入,跪在地上:“老爺要打,就打我吧。”
明甫揮袖氣道:“你急什麼?把女兒教成這樣不知廉恥,你還想逃了罪麼?”
徐姨娘眉目楚楚,丹鳳眼裡滿滿是淚,又不肯流下一滴,只顯得更加委屈隱忍,不哭不鬧,忍著哭腔緩緩說:“老爺,錦心七歲那年犯錯,我拿著荊條就要抽到她身上,可老爺攔下了,說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哪能跟小子般教養。如今錦心又犯了錯,老爺卻怪我沒好好教養,倒成我的不是了。”
錦言心想:父親心思明純,徐姨娘老薑頭一般身經百戰,三言兩語就得把父親打發了。還沒想完呢,明甫手裡的戒尺就“啪”掉在地上,臉上青一會紅一會。錦言心裡默唸:“不爭氣呀不爭氣。”
徐姨娘抬著袖子擦了擦眼角,秀眉一凝,長嘆一聲:“老爺,姑娘大了,我一個妾,能教姑娘什麼?就像大姑娘方才說的,難不成也教出一個妾麼?太太才是名門閨秀,我常說,若是錦心能得到太太的教導,那真是天大的福分。”這是徐姨娘想趁次機會,讓明甫同意把錦心記到虞氏名下,將來攀親的時候,身份上好看一些,嫁妝也有一份。
明甫也早有此意,只是幾番開口,虞氏只用“不收”二字就頂回去了。這時明甫又望向虞氏,虞氏端坐著撥拉著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