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些時候,他有充足的時間抹除自己留下的痕跡。然後他就可以回家了。
那個女人為他準備的早餐還放在屋子裡的櫃子上。裡面有一片午餐肉,是她昨天晚上省下來的。只要她回家晚一些,應該就不會發現他受過傷。
至少他保護了她。所以這點隱瞞,應該不算什麼吧。
雷羅曼諾耐心的等了米夏半個小時。不過中間他也沒閒著。有巡法使來向他報告了些什麼,他們低聲討論著,最後他還簽了一份檔案。麵包店裡辦公絕對沒有巡法局裡方便,但他因陋就簡,並且毫不介意顧客們投過來的警惕視線。
米夏介意,可她沒辦法。只能更友好的對顧客微笑,解釋,“他們只是來買麵包的。”
而他也就果真抽空抬頭,面無表情的配合,“八十個,記得給我留。我等著拿。”
等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之後,米夏終於沒必要再維持笑容。
“你究竟還想讓我做什麼?!”
“只是向你通報一下最新進展,讓你心裡有點準備。”雷公事公辦的說。
他走到櫃檯前面,問一旁幫工的小學徒,“她下班了嗎?”
小學徒還處在崇拜英雄的年紀上,有這麼儀表整潔,面容英俊的軍官老爺跟他搭話,他感到莫大的榮幸,立刻就端正的站直了身子,“是的,長官!麵包賣完了,只要再把店裡打掃乾淨就可以休息了!店裡我和哈倫會負責打掃,您可以帶大姐離開了!”
胳膊肘往外拐……怎麼會有這麼不會看眼色的學徒!米夏都想拿扇子扇他。
而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儘管看上去面無表情,他的目光卻彷彿很柔和,“那麼就麻煩你們了。”
小學徒從來沒有被貴族這麼溫和的對待過。一直到雷帶著米夏走出很遠,他還激動不已。
米夏也十分驚詫。她確定雷是個貴族——他說羅馬口音的拉丁語,措辭典雅,斷句如詩,聽他說話你就知道他接受過多麼規範的語法教育。而且他甚至連一杯茶都沒有親自倒過,全部都是身邊人在合適的時候沏好了端給他。他們為他服務,甚至不用他開口吩咐。他就只需要端正的坐著,把玩自己帶了白手套的手指,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翡冷翠,事實上在整個教
皇國,貴族和平民之間都存在著不可逾越的溝壑。貴族們或許會踩著平民僕役的脊背上下車,但他們甚至不會允許平民親吻他們帶了白手套的手指。更不用說像雷這樣,親切的去拍一個孩子的肩膀……除非他在性騷擾。
“別這麼看我。”雷冷漠的說,“我不是個變態。”
“別草木皆兵,”米夏解釋,“這是讚許的眼光。”
“那可真是榮幸。”雷半垂下睫毛。米夏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也很長,就像落了雪一樣的銀白色。這讓他的眼睛顯得更清冷,不能說好看,但也挺別緻的。
雷垂著寒冰似的眸子,“如果只是因為我拍了那少年的肩膀,那你可表錯情了。我出身並不比他高貴。”
“哦。”米夏鬆了肩膀,微笑起來。她想,不是貴族——他總算還有點可愛之處。
他們在大聖堂前的廣場上找了個座位。
幾個巡法使在附近逡巡,替他們放哨。
那龐大的建築在他們身後矗立,每一扇門窗都超出人類的尺寸很多倍,連照明用的蠟燭都得爬到扶手梯子上用火炬來點,簡直就像是巨人的居所。但那裡不屬於巨人,屬於教皇國唯一的神。那神明如此的輝煌莊嚴,連墮落的妓_女也可以拯救。此刻妓_女們正赤著腳跪在廣場前祈禱,成群結隊。最盛大的慶典上也見不到這麼多美麗而年輕的面孔。
可惜這個白天她們不接客。她們臉上帶著虔誠,那虔誠讓她們聖潔如聖女。她們在為死去的同伴祝禱,大概也在為自己的未來祈願。
米夏確定,雷是故意帶她來看這景象。但她猜不出他的目的,而他也沒有提。
他只是在長椅上坐下來,靜默的望了一會兒跪著祈禱的妓_女,眼睛裡無喜無悲。
然後才轉向米夏,“你運氣很好,確實有東西絆住了他。他才沒能對你下手。”
“東西?”
“是,東西。大概2尺到3尺高,腿骨有力。它從至少一丈遠的地方跳起來攻擊疑犯,並且擊中了。但疑犯沒有受什麼傷,他回手反擊,砍傷了它——疑犯是成年人,也許有4尺或者更高。但是那東西大概很可怕,疑犯退避了兩步之後,就跳到水裡逃跑了。”
他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