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激動,他低下頭又抬起,想了什麼,鼓足勇氣說:“你想清楚,你現在是……”
“帶我走!讓他帶我走!”
秋夜,桐葉鋪地,密匝匝落了一層。
連城的鳳棲殿一如既往的冷落,宮女們都睡了,熄燈後,殿外突然有人喧譁的聲音,連城推窗去看,竟是風佑醉在桐蔭下,臥在花蕊中,剔亮寒燈,連城從窗子裡望他,躑躅半晌,終是出了房門。
風佑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抱著他的腰,他一半身子倚靠著連城,眼睛斜著看她,一身酒味。連城皺著眉將他平放在床上,誰料他一翻身就是傾江倒海,措手之下,連城找不來東西接,又恐汙了那鋪在地上的紅毯,只得用袖子罩了他的口,他將那一肚子的恨全都吐在了她寬大的衣袖中。伺候他喝了茶,漱了口,連城寬了中衣,只穿了小衣,坐在床邊看他,將一根手指緩緩抬起來,摩挲著他的唇。
歲月是如此厚愛於他,沒有留下多少風霜的痕跡,卻讓時間的洗禮使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高貴與清冷的氣息,這種氣息在房間裡漸漸瀰漫,讓連城有一霎那甚至忘記了高貴後面那隱藏著的風雪和陰暗。
手指被人猛地捉住,連城下意識的想抽回,卻對上風佑醉眼朦朧的眼。
“連城……”他低喚她的名字,側過頭看她手腕上的月魄冰鐲,然後孩子氣的笑了起來。
連城不忍再抽回手,只得任由他握著,他的唇貼了上來,來來回回親吻著她的小臂。
“你知道……這個鐲子我磨了多久嗎……整個……整個年少的時光……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帶在……帶在你的手上……”
風佑似乎是完全醉了,他貼近她的臉,笑著噴出濃郁的酒氣,從養性齋一路回來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道,更不知道為何一個帝王會深夜大醉著隻身出現在這裡。
“連城,我見過你……我們前生有緣……我……我記得你的眼睛……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
風佑話語一頓,俯下身,又欲嘔吐,連城趕緊去接,卻被他推開,嘔吐感生生忍了下去,連城起身想拿茶水,卻被他猛地一拽,跌坐在身邊。
“別……別走……聽我說完……連城……為了你……地宮門我至今都未開啟,你可知道那本神罰錄記著我的前世?殤說……說……看了就知道……可是我不敢……我……我……”
他知道?他知道神罰錄的事!他不敢?他怕什麼?因為那加因此而死,他是怕自己怨恨他,四件聖物齊備,可地宮的大門依舊緊閉著,這成了他與她的禁忌,誰都怕再回到那日深夜,兩兩對視的時光。
“連城……連城……”他醉了,今日的夜,強悍如他也顯得如此的脆弱,
但是這一個所剩不多的深夜時間,沒有任何夢再出現,生命太長卻脆弱,夜太黑暗卻短暫,早上醒來時,風佑已經起身穿衣,連城依舊趴在床沿,怔仲裡,看著他還來不及細上的腰帶,那是在北里她親手織繡的平安帶,除去懸掛的白玉吊穗,他將它貼身系在裡衣裡,穿上龍袍繫上蟒帶,誰也不會發現一個英武果斷的帝王也會有善感躊躇的一面,
“原來你一直帶著……”
連城有些鼻酸,匍匐了一夜的雙腿早已失去知覺,風佑聽了她的話,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慢條斯理的整理過程沒有發出一言,一切穿戴完畢,他抬腳走到門前,還是轉身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一直帶著,可是你直到今天也不曾正眼看我一眼……”
尾音跟著他的身影消失,連城轉過頭去,眼淚滑在肩頭,被最柔軟的絲綢吸得不露痕跡……
從貼身的荷包裡掏出那枚金色的鑰匙,連城放在手心細細地看,荷包裡還有一隻鈴鐺和墨蛟送的珍珠,這一切都是她想珍藏的東西。
鑰匙對著手鐲上的鎖孔,連城抖著手緩緩插入,咔嗒一聲,那個圓從手腕中裂開了,連城抽回鑰匙,將它重新放回荷包,恍惚地看著那個金色的斷裂部位。
這個手鐲,記憶中有個男人曾用最溫柔的動作,最漫不經心的話語,把它輕輕釦上自己手腕。可是如今……
連城的淚又一次滑了出來,重新扣好斷層,手鐲悄悄滑落在手心,重新匯成一個圓,無聲無息,那玲瓏的冰涼,滲入心肺。
能解開的,總會解開,該離開的,總要離開,堅硬的金屬箍不住血肉之軀,光憑一句話、一隻手,誰能夠抓得住飄渺的未來?
連城將月魄冰鐲小心地放在床頭,窗外滑過一陣風,連城知道自己該走了,眼光穿過了寒冷和孤寂,卻穿不過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