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隊長們又是另外一種物傷其類的心情,他們見聯隊長遲遲不動彈,都在旁邊悄悄嘀咕起來,加上又有辻政信當面相責,須見只得硬著頭皮出馬。
出發之前,他把聯隊軍旗留在陣地上,並專門撥一箇中隊進行保護。這一舉動表明,須見對自己及聯隊能否再返回東岸,已不抱任何希望。
走江湖者
須見孤注一擲,過河後即下令所有大隊長、中隊長級別的軍官,都必須到第一線進行指揮和掌握,對蘇軍發起夜襲戰。
戰鬥十分激烈,蘇軍志在必得,日軍拼死不退,第26聯隊死傷四百多人,一個聯隊副官、兩個大隊長當場斃命,但終於守住了渡河點,朱可夫最具威脅的一著棋未能奏效。
第26聯隊一上陣就下不來,有他們在那裡黏著,其餘部隊得以透過浮橋陸續撤離,松本和他的衛生隊首批撤至東岸。
自第一次諾門罕戰役從742高地撤回後,松本已經是二度逃生。
在性格和個人生活習慣上,日本人有很多特別之處。專門研究日本文化的學者小泉八雲在《日本與日本人》中寫道:日本的走江湖者,倘若他身上還有一分錢的話,每天必然要洗浴一次,如果連這一分錢都沒有,他也要洗冷水澡,否則就會感到渾身不舒服。
松本就是這樣的“走江湖者”。在據守742高地時,因乾渴難忍,他曾冒著危險在高地的山口附近用飯盒蓋收集晨露,忙了一個多小時,才弄到一水杯露水。這一水杯露水可以說比血還寶貴,其中的一半,松本拿來刷了牙。
現在的松本比742高地時期還要狼狽,接露水刷牙自然成了奢侈的記憶,就連鬍子都沒時間去刮,弄得鬍鬚滿腮,加上從戰場上逃出來那副蓬頭垢面、喪魂落魄的窘相,眾人都勸謔地稱他為“大鬍子將軍”。
“大鬍子將軍”帶去河西的衛生隊有五十多人,傷亡了近一半,馬車和裝備也都丟掉了,剩下的人和他一樣,個個破衣爛衫,看上去跟一群要飯的差不多。
別的部隊到了東岸就可以休息,衛生隊還不能歇著。河岸上躺著幾百名傷兵,都得他們進行救護。
正忙乎著,松本的上司秦醫長趕來,又要組織收容隊返回西岸。原來西岸還有許多沒撤出來的部隊,正在邊打邊撤,戰場擔架隊收容了一批新的傷員,需要接過來。
聽到這個訊息,這些剛剛脫離危險的衛生兵一下子都沉默了,誰也不願意再把小命搭進去。秦醫長問了幾遍,無人應答,氣急之下,他連說話的音調都變了:“究竟誰去?!”
松本是衛生隊隊長,見此情景,只得第一個站出來響應。接著便是挑選人手,問來問去,這個有理由,那個有藉口,反正推來阻去都不肯走。
松本大為光火:“不管願不願去,都得去!”經過強行點名式的“拉壯丁”,好歹湊齊了人手。
晚上11點,松本率收容隊來到西岸。此時第26聯隊還在渡河點防守,遠遠地仍能看到吐著火龍的蘇軍坦克。
收容隊沿河岸走了一會兒,忽然接連飛來曳光彈,先是機槍曳光彈,再是坦克曳光彈,嚇得收容隊趕緊就地臥倒。
剛過河,怎麼會這麼快就被蘇軍盯住?松本大惑不解,扭頭一看,才知道是刺刀被周圍的火焰一照,形成了反射光。
刺刀上膛是為了給自己壯膽,憑收容隊幾條爛人破槍,若是真碰到蘇軍,就是一個死。松本趕緊下令收起刺刀,曳光彈也再未跟過來。
找到傷員,收容隊準備回返。松本一想,帶著這麼多傷員,若是再走原路的話,幾個曳光彈一照,沒準就有炮彈飛過來,到時大家就全完了,還不如試試看,能否就近直接涉水過河,然後再迂迴到下游。
松本躡手躡腳地來到河灘邊,折了根樹枝一探底,立即激動起來。河水很淺,只到膝蓋部位,而且這一帶的河堤很高,不容易被蘇軍發現。
於是松本在前面引路,眾人緊跟其後,慢慢地涉水而過。
快上岸的時候,松本隱隱約約看到岸邊有一座黑洞洞的小樹林,他心裡起了疑惑,擔心林子裡會有伏兵,因為對岸本是蘇軍的活動區域。
要繞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碰運氣,松本寧願相信自己多慮了。
收容隊即將靠近樹林,就在這一瞬間,樹林裡突然響起了引擎點火的轟鳴聲,與此同時,照明燈開啟,燈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完了,中埋伏了。”松本的腦袋一片空白。收容隊這時都還沒有從水裡出來,逃也沒法逃,又帶著這麼多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