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廢墟,就是胡家祖宅——胡家留守之人,沒有一人逃脫。這是他透過特殊渠道得到的確切訊息。
“右亭,且莫悲傷,你大病初癒,身體可禁不起大悲。”一身藍衣的裴暘上前一步,抬手扶在趙世彥的肩頭寬慰道。
趙世彥仰著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眨著眼睛,想要將那盈眶的淚水壓下去。想要笑,想要做出一個無妨的表情,卻因為臉頰上的肌肉顫抖的厲害而未能做到,終於,一顆淚珠還是奪眶而出,撲簌簌跌落下來。趙世彥連忙扭轉臉,抬手飛快地抹了去。
“……我無妨,表哥不用擔心!”好一會兒,趙世彥才說出這麼一句來,卻明顯帶著哽噎之意。
裴暘暗暗嘆息一聲,收回手,負手而立。目光看著一大片廢墟,也難免胸口堵得發疼。
雖說,他跟元辰不如世彥的姑表親近,但說起來,元辰的祖母也是他祖父的嫡親妹妹,他跟元辰也是表兄弟。雖說他比元辰、世彥年長兩歲,卻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加上彼此有親,往來親密,他們幾個自小也能玩到一處,感情自然不薄。直到後來,景王就藩,選了元辰和世彥為世子伴讀,一起去了睢寧,他們幾個才暫時分開。不到三年,父親升任睢寧知府,他又隨父親去了睢寧任上,再次跟胡元辰、趙世彥聚到一起。只不過,他的年紀長了兩歲,跟那兩個小的有些玩不到一處了。
論感情,他是不及始終在一處的元辰和世彥,卻也非平常表親可比。元辰遭遇不幸,他心裡也難受,更何況,看到這一片赤地焦土,還有地磚上隱隱的暗褐色血跡,他難免會想起失陷的京城,想起陷在京城裡的親人宗族,那傷痛悲哀充斥心扉,卻每每被他壓制下去,不肯流露於人前罷了。
“右亭,咱們還是去村子裡尋一個人問問,元辰葬在何處……那等情形之下,怕是不能周全!”裴暘緩緩說道。
匪禍肆虐,一下子死了許多人,村子裡的人能給收個屍入土為安也就不錯了,怕是連口薄板棺材也沒有……他們既然到了此處,其他的做不了,替元辰理一理後事,還是能做到的。
趙世彥默然點點頭,道:“可曾找到什麼……”
一句話未落,就聽得那邊一個尖利的童音響起:“你們這些壞蛋!打死你們!”
聲音未落,一個不明之物帶著風聲飛來,裴暘身形一動,手中長劍帶鞘一掃,想將那飛來之物掃開——卻聽噗的一聲,那東西卻沒有如預想一般掃開,而是碎裂開來,揚起一片煙塵!
“閉氣!”裴暘大喝一聲,手臂伸出去攬住趙世彥一個急轉,避開四散的煙塵。
“你們都是壞蛋,你們又來殺人放火嗎?”那童聲尖利地喝罵著,一個瘦瘦的十來歲的孩子在斷壁殘垣外一閃,就飛也似地跑開了。
幾個正往後院搜尋的護衛急急趕過來,分作兩處,兩個人轉回到裴暘、趙世彥身邊護衛,另外兩個則飛奔著往外去追趕那個孩子。
裴暘瞥了那飛跑而去的瘦小身影皺緊了眉頭,趙世彥給驚了一下,穩住心神,扯了扯裴暘的衣袖,道:“不過是個孩子,莫要計較了!”
裴暘橫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你也未免太心善了!”
語氣不太好,但趙世彥知道,裴暘是答應了他的請求,於是揚聲吩咐剛趕回來的兩名護衛:“罷了,將他們喚回來吧!”
“是!”兩名護衛答應著正欲離開,卻被裴暘止住。
“且慢!”
“表哥?”
裴暘抬手止住想說什麼的趙世彥,面容冷峻地吩咐:“去,跟著那孩子,看她去了哪裡……若是無人,再將其帶回來!”
兩名護衛答應著去了。
裴暘這才回頭解釋道:“你莫要擔心,我並非想怎麼那孩子……我們總要找人問問元辰的歸處吧?”
趙世彥盯著裴暘的眼睛看了看,這才點頭應下。
他這個大表哥自小喜愛舞槍弄棒,出身世家,偏偏遊俠仗義,練了一身好功夫,乃是立志馬上覓封侯的人物。雖說脾氣火爆了些,性子冷硬了些,卻並非心腸狠毒之人,而且一貫最重信義,相信他答應下的事情,不會反悔!
裴暘被他這一眼看的無奈,失笑著搖搖頭,拍了趙世彥一巴掌道:“你小子,還信不過我啊!”
“怎麼會……”趙世彥訕訕地應著。
裴暘卻並不往心裡去,攬住他的肩頭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裡多危牆,不是咱們久待的地兒,走,且去外頭等著!”
他們之所以走進廢墟之中,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