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憶中的椿,永遠停留在那個七夕的夜晚,支起的燈籠下,小巫女們抬著系滿祈福詩箋的竹枝向清守院邊的溪流走去,昏暗的燭光中,頂著一張精緻小臉的幼年的椿,在其他小巫女們的追問下,玉雪可愛的小臉上微微泛紅,悄悄地向她投來了含著水意的求救的目光,卻因她臉上同樣的促狹而更羞澀地別開頭,露出掩映在柔軟黑髮中的紅通通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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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巫女頂著紅紅的眼圈,仍因先前厲害的哭泣而打嗝不已。從菡的懷中撐起的那一刻,四目相對,相視一笑,椿精緻的臉上露出的久違笑容,美麗又帶著點小驕傲,一如從前。
菡輕聲問道,“椿,你以後…”
椿看了看滿地狼藉的庭院,多寶塔早已在惡鬼出世的瞬間就被惡鬼巨大的身體衝碎,只餘下空空的地基;周圍草木凋零,遍地枯槁,樹木東倒西歪,有的甚至露出了深扎低下的根莖;空氣中隱隱有燒焦般的氣味,經久不散,令人作嘔;地面上散落著惡鬼的屍塊,邪氣繚繞,尚未散去,發出屬於鬼的惡臭…
黑袍巫女走到一塊原屬於惡鬼身體一部分的赤紅碎塊旁,纖掌毫不在意那惡臭般,輕輕落到了那殘餘的屍塊上,赤紅的殘體在她掌下化為無數黑色的煙霧,漸漸消失在空氣中。椿出神地看著大地上留下的凹痕,沒有人打擾她。即使直白如犬夜叉,也看出了黑袍巫女那無聲的神傷。銀髮少女走到她的身邊,定定地注視著她,等待著她做下決定。
“我大概,會留在清守院吧…”椿撫著自己的心口,輕輕答道,“我想讓清守院,再次地…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有師傅,有大家,一起習箭,互相切磋;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去山上…枝頭,已經有柿子了吧…”
“嗯…”菡重重點頭,不知為何,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話語,卻讓她幾乎落下淚來。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椿,與其說留在清守院,不如說是將自己囚禁在清守院,也許,她終身都不會再踏出這裡一步,以此作為對自己的懲罰…
“吶,別哭呀。”椿好笑地看著她,微微踮起腳尖,伸手為她拭去眼中不自覺滾落的淚珠,輕聲說道,“我不會死的,我會好好的教她們修行,讓她們成為和你和桔梗一樣出色的巫女。”椿溫柔的目光輕輕地落在相依的牡丹與樅身上,在她們身上,她彷彿看到了很多人,她和結香,梔子與菡,朝顏、雛菊與小百合,她們微笑著看著她…
“沒想到,到最後,我竟然承認了自己不如桔梗。”椿說著,自嘲一笑,臉上卻毫無不甘,只有釋然與輕鬆,那張精緻的臉,在暮色中,似乎發著微微的瑩白光芒。
椿來到了戈薇身前,平靜的臉上再無嫉恨,幽藍的眼眸中滿是歉意。犬夜叉以全然保護的姿態站在戈薇身前,將戈薇攔在自己身後,不失警惕地看著面前的黑袍巫女。
“犬夜叉…”戈薇按住犬夜叉的手臂,安撫著犬妖的不安,毫不畏懼地走到曾經想要咒殺死自己的巫女面前,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
“對不起。”椿認真地看著戈薇,躬身道歉,同時取下了自己頸上的翠色念珠,託付於雙手之上,遞到戈薇身前,輕輕說道,“我並不期望能得到你的諒解,但是,這是跟隨了我六十年的念珠,請務必收下它吧。至少,它能幫你避開所有詛咒。”椿有些不捨地撫過念珠,這是師傅親手為她穿上的念珠,彼時小小的椿半坐在尚是青年的法師身邊,乖巧地將一顆又一顆念珠遞到師傅懷中,師傅輕輕揉了揉她剛及肩的發,臉上是幾乎可以稱之為寵溺的笑容。
“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戈薇連連擺手,她當然看得出這串念珠的珍貴,不只是因為椿臉上珍惜的表情,更因為戈薇隱隱察覺到的,流動在唸珠上的淡淡靈力。
“戈薇小姐,收下吧。”彌勒在戈薇身後小聲說道,“這是非常珍貴的寶物啊。”
戈薇猶豫不定,正是因為珍貴所以不能收下啊。可是,低頭又看到椿眼中滿滿的堅定,執著遞給戈薇的手毫無收回之意,戈薇只能硬著頭皮從椿手中接過念珠,“那個,之前的事情,請不要放在心上了,畢竟,我也沒有真的受什麼傷害,而且對你的反擊還…”
椿搖搖頭,無意多談,不過見戈薇收下了她的念珠,心中還是微微鬆了口氣,即使,她的罪孽不在此一件,她也無意於將她的罪孽洗清——那沉重的罪孽不是說了結就了結的,但是,在她的能力範圍內,至少能讓她有所補償… 她將用她的餘生,重振清守院,培育更多出色的巫女,以此作為她對這世間的償還…即便如此,她將來的結局,大概,也是墮入地獄吧… 和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