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透過窗欞怔怔地看著房間內那張陌生又熟悉的俊秀臉孔。
此葉那張臉上專心至致的神色是那樣沉靜,那樣地令人感到信賴。
他的兒子,身處深宮之內,卻就像仍舊在他的廣安堂裡一樣從容不迫。他面對著這世上最高高在上的君王和恩寵無兩權勢濤天的貴妃,卻完全不卑不亢。
不但沒有一絲卑微,甚至隱有出塵之勢,硬生生將那九五至尊的氣度也壓了下去。
他見慣了在宮中貴人面前戰戰兢兢像狗一樣卑踐行事的大小官員,面對貴人時恨不得將自己踩低到泥土裡。他也見過故作姿態的清高才子,面對真正需要巴結的人時,便露出不堪入目的面目。
為什麼他的兒子竟然能夠如此安之若素?他的安然不是虛張聲勢,不是故作鎮定。他是真的全然不懼那些人,所以他的鎮定絲毫不讓人感到可笑,彷彿他天生就該是這樣目下無塵,他天生就可以高高在上,不用把那些貴人放在眼裡。
他為什麼不怕呢?他怎麼能不怕呢?鳳雲飛想不明白。
怪不得,怪不得鈺兒根本從不拿正眼看他。
他一直跪著沒有起來過,他跪鳳雲寧,跪安國公,跪盧氏,跪皇帝,跪貴妃。
這樣的父親,鈺兒根本就看不起他。
鳳雲飛黯然離開窗邊,找了個角落呆呆地站著。
最後一針縫好,蕭御放下工具,口中長吁了一口氣,心中卻並沒有一絲放鬆。
“大功告成了?小太子的性命保住了?”羅太醫看著手術檯上安穩睡著的男孩,舉著沾滿鮮血的雙手不敢置信地道。
他居然保下了李貴妃和皇上都想要殺的小太子,天哪,他都幹了些什麼?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一點也沒有後悔,反而心中充滿了豪情萬丈,沒有一絲畏懼。
“還不到下結論的時候。”蕭御道,眉頭皺得緊緊的。
下面才是最關鍵的時候。
居然還不能確定保下太子的性命。羅太醫一窒,看了身旁沉靜的少年一眼,他的眼中只有對小太子的擔憂,卻沒有一絲面對帝后之怒的擔憂。羅太醫突然便想起了他當年拜為老師的那位慈藹老者。
他本人天分奇高,勤奮刻苦,卻始終不能達到老師的境界。老者在他出師那日說過,他已將他的醫術學到了極點,他再無可教之處。但是他始終不能出眾,是因為他所求太多。
有他無所憂慮無所畏懼之時,才有可能達到真正的巔峰。
此時看著這位敢在帝后和寵妃的鬥爭當中提刀在小太子身上開洞的少年,他不為別的,只為將這小小孩童救回人世,全不顧萬一救不醒小太子,他將會擔上多大的罪責。
羅太醫似乎終於理解了自己老師的意思,也懂得了,為什麼別的大夫永遠不可能達到這少年已臻化境的水準,儘管他從不藏私地向所有人教導他最精妙的醫術。
他們求得太多,怕得也太多了。
蕭御看了小太子一眼,轉身出了這間臨時手術室。
“鳳大夫辛苦了,來人,請鳳大夫去四錦殿裡休息。”他一出門,迎接他的就是永榮帝不容質疑的命令,“小太子就交給鳳大夫照料了,若是太子痊癒,朕定然重重有賞。若是小太子有一絲不妥,鳳大夫可要知道後果如何。”
蕭御不知道皇帝明明想要除了小太子為寵妃之子讓路,為何還要讓他來照料小太子。難不成想借故把他留在宮裡?可皇帝即便看上他的醫術,也不需要讓他時刻守在宮裡吧。皇帝要真有個什麼事,找人去廣安堂請他,他還敢不來嗎?
其實不用他們對小太子出手,小太子最兇險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沒有抗生素,小太子這一次本就是九死一生。
皇后的目光疲憊又茫然,本以為這一次是最後的魚死網破了,是生是死也要有個結果。沒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還是要打點起精神,好好地看顧著太子,別被李貴妃那無孔不入的黑手暗害了去。
這麼多年了,她真的太累了……
“草民不是宮中御醫,不應宿在宮中。”蕭御出聲道,“草民懇請皇上,讓草民回廣安堂。草民還要配些藥,為小太子調理身子。”
永榮帝剛想說話,卻突然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一雙眼睛淚水四溢,扶著額頭有些昏沉沉地搖搖欲墜。
李貴妃唇角帶著一抹微笑,上前扶住皇帝。
“皇上,到了修煉的時辰了。”李貴妃輕笑道,“此間之事已了,小太子也已重新活了過來,皇上是要繼續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