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定定地凝視天邊,明明是俏麗張揚的容顏,眉宇之間卻又含著鋒芒,宛如暗含藍光的利器一般,將豔紅的奔放生生壓下。
只是下一瞬,一切卻被一道聲響打破。
“紅葉,看,火燒雲。”
“紅葉,我又拿了新的戲本。”
“紅葉,你看,那小孩長得真好。”
“紅葉。紅葉。”
紅葉……
“紅羽,你能不能消停一點。”雲端之上,閉目回神的女子長眉一抖,不著痕跡地斜了身邊人一眼。
被數落的人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嘴角含笑地在女子身邊坐下,卻是歪歪扭扭的坐姿,一雙渾圓的眼更是四處提溜探望,一刻也閒不下來。
神君今日又不回來了。
心中的落寞一閃而過,紅葉俏目一轉,觸到身邊坐沒坐相的傢伙眉目又是一皺。冷哼一聲伸手搶過紅羽手中的戲摺子,起身便走,尚冷著的臉上嘴角卻是隱隱上揚。
“紅葉!紅葉,你別走那麼快啊!”
紅葉……
昨日,是誰相伴喋語不休。不知倦,總新奇,卻覺厭嫌。
今朝,是誰獨身悵想沉默。無迴音,多寂寞,卻怯懷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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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陽光曬得人懨懨的,閣樓之上,紅衣的少女懶懶地靠在憑欄之上,一雙鳳目半闔著,枕頭的臂懸在半空,露出一小段玉白的手臂。
夢中身影忽的消失,沉睡的人秀眉皺起,緊閉的眼珠晃動兩下,整個身子都繃緊起來。卻終究,沒有醒來。
閣樓之下,卻喧囂驟起。
“徐少爺,今日您光臨本店,實在是讓小店蓬蓽生輝啊。”乾瘦的中年男人點頭哈腰地匍匐在來人身邊,一顆頭低得恨不得扎進面前的地面,以顯示自己的渺小和臣服。
來人卻一步未停,直直地上去了。等一眾人走遠,趴在地上的人一下彈了起來,邊衝向廚房邊大聲地喊著,“柴頭,柴頭!死哪去了!”
“哎,來了,來了。”呼喊的聲音未落,一陣巨大的奔跑聲便響起,不一會,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便衝到了中年男人身邊。
“徐少爺來了,你可給我警醒點。別出什麼岔子!”男人細長的眼猛地瞪大,在面前肥壯的男人身上掃來掃去,活像要刮下幾層皮一般。
“好好。”肥頭大耳的廚子一個勁地點著頭,沒等男人回話,便直接奔了回去,不一會,廚房裡便響起了乒乒乓乓的響聲。
閣樓二層,錦衣環佩的男人在憑欄邊堪堪停住,身後已有人置辦好了桌椅茶點。
漆桌之上,清透的茶湯被輕輕端起,男人細長的手指撥弄著湛藍的印花瓷盞,端起卻又停在嘴邊,不喝也不放。
十個侍從分侍兩側,一個個閉氣凝神,宛如死氣的雕塑一般。精緻的珍饈一盤盤上桌,佈菜的女侍期待地暗自瞟一眼出神的男子,紅潤的臉色在下一刻變得僵硬,她幽怨地看一眼一旁乾笑的老闆,悻悻地躬身退下。
青色的茶湯在茶盞中緩緩流轉,徐炎輕輕靠在憑欄之上,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對身後一桌子的東西提不起絲毫興致。
齊老闆尷尬地和侍從中的一人對視一眼,惱怒地瞪一眼規矩地縮在一旁的柴頭,討好地朝著那人拱了拱手,示意他出面勸勸。
那人濃眉一皺,正要輕咳一聲喚回少爺的神,卻被一句輕呼打斷。
“啊!”
那一聲極細的輕呼,落在這安靜無聲的酒樓裡卻是異常的清晰。
出神的人神思一斷,莫名地朝著樓上望去,卻望進一雙漆黑的眼。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有一分驚訝,一分迷濛,一分痛心,一分掙扎,一分無奈,剩下的三分英氣卻被濃烈的悲傷蠶食,無端地顯得脆弱彷徨。
紅葉心中一顫,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朵鮮紅的曼珠沙華隨風落下,直到那一抹紅落進碧綠之中,才猛的回過神來。
俏麗的身影一晃消失,徐炎怔怔地眨了眨眼,疑惑地低頭看向茶盞中那朵鮮紅的花朵,伸手就要去拿。
“不要碰它!”
曼珠沙華,花開彼岸。
紅葉,你有時候還真像那鮮紅如血的曼珠沙華一般,明豔卻清寒。我跟你說,就算你是忘川河邊的那一抹虹影,我也會棄寺只乩磁隳恪
唯一的一次,他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著情話,她卻是望著守了千百年的天邊,過耳不聞。
他一直說想看的花,她終於找到了,找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