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氣滯未消,不宜加入。野山參雖貴,補元養氣,可安心悸,我們這樣的人家該當承受得起,先生也就敢寫進方子裡了。從來食藥同源,這方子上每一味藥的分量都定得仔細,恐怕還是藥為主,雞湯只是蓋一蓋藥味沖鼻吧!至於這紅棗花生茶麼,吃完藥甜下口,倒是很好的。如此看起來,師先生或是個體貼之人也說不定。”
經沈嵁一番解釋分析後,沈彥鈞雖不肯全然放心,到底也沒覺出這方子有何不妥,遂著府中傭人依樣做來。
第一個三天過去,師良甫依言來複診,問明沈嵁嘔過兩次黑瘀血塊,觀他呼吸平順許多,叩脈沉吟,提筆便將原先方子上的野山參劃去,換了紅參並添少許天麻。
待第二個三天後,雞湯都不用了,讓煎黨參茶湯飲,加少許紅糖,囑白日飲用。
又過一個三天,師良甫來府中坐飲了三泡茶,才把一大早跟沈彥鈞出城採青散步去的沈嵁給等回來。
披了一身槐花白的沈嵁進屋就被師良甫陰惻惻地問候一句:“知道石崇怎麼死的麼?”
沈嵁知道這人話裡愛設套,索性裝傻:“怎麼死的呀?”
師良甫笑眯眯的:“他呀,作死的!”
“噢——”沈嵁恍然大悟,“那還是我乖!讓吃藥就吃藥,該睡覺就睡覺,聽先生的話活得好著呢!”
“你聽我話了?”
“啊!”
“我許你出城浪了?”
“也沒不許啊!”
“你的意思,沒禁止的事就是默許了?”
“那可得分!”
師良甫起身走過來,笑得齜牙:“怎麼分?”
沈嵁也步步往廊下退:“比如沒人禁止先生喊我大爺,可我無論如何不能當您的大爺,是吧?”
師良甫冷笑:“嗯哼,對!還比如沒人禁止我抽你大嘴巴,但不代表今天你小子不欠抽。”
說著袖子就挽起來了,巴掌也舉起來了,沈嵁已然站在廊沿兒口,居然還樂:“我可是病人,打壞了包治不?”
師良甫一甩頭:“沒事兒,我就打半邊臉,留著另半邊給你吃飯喝水,餓不死的。”
沈嵁笑得肚子疼,右手扶住腰,把一直掖在身後的左手舉到身前,晃盪個竹篾編的小果籃跟師良甫討饒:“新鮮摘的梅子,露水還掛在上頭吶!脆甜脆甜的,給你。”
師良甫眯眼挑眉:“吃剩幾個梅子就想拿來將功折過,你是覺得我沒見過梅子饞啊,還是你們沈家生意要倒了窮得把梅子當飯吃?”
沈嵁白他一眼,直過來將果籃往他手裡一塞:“不刻薄能折壽哦?特意給你帶回來的。尊夫人有孕不是好吃酸的麼?你看拿回去當果子吃也行,醃個梅子醋也好,新鮮果園裡現摘的,可比集市上買的強多了。”
師良甫愣了下,捧著梅子站在簷廊裡,不說謝,可也沒了脾氣。
屋裡頭,沈嵁已顧自褪了罩在衫外的披風,甩起袖子給自己扇涼,顯是熱得很。
師良甫進來把梅子往几上一擱,過去狠狠打他手:“不許扇!”
沈嵁委屈:“真的熱!”
“在外頭浪的時候怎麼不喊熱?這才初夏,你身子虛,少給我作死啊!去去去,拿幹巾抹抹汗再過來,等你半天,下午我還有約診,少耽誤我功夫。”
沈嵁皺皺鼻子:“瞧給你忙的!”
“不忙哪裡來的錢?你幫我養家小啊?”
“又衝頭衝腦的,你說你一整天得罪多少人?總吹鬍子瞪眼,累不累?”
說著話,沈嵁已經回來在幾前坐下,乖乖伸著手給師良甫號脈。老規矩,師良甫左手兩指叩著脈,右手邊筆墨紙硯已經備齊。
“嗯,是好了許多!不過啊,”師良甫的筆尖兒幾乎戳到沈嵁鼻子上,“切忌動武!你有白得的十年內功不假,可你用不起。就好比把一大桌山珍海味丟在餓了七天的人跟前,他吃完了得撐死。無福消受,明白嗎?”
沈嵁一個勁兒點頭:“是是是,我撞大運撿便宜,要懂得收斂,不急不躁,不能讓老天爺有機會天妒英才。”
師良甫嗤嗤地笑,作出一副激賞的表情:“嗯哼,不錯,繼承你爹的衣缽了,笑話講得真好!哈、哈、哈——”
幾乎每次見面,這兩人都要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但府里人包括沈彥鈞都發現,這樣拌嘴嚼戲言的沈嵁比平時那個人前的沈嵁開心多了,也自在多了。有些話是他不會以兒子或者少爺的的身份對父母和底下人說的,而有很多情緒他更是藏著埋著躲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