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東海人有了歹心。又如何是好?!”蔡嶷只覺得劉先生的計策太危險,不敢點頭同意。
“大府多慮了,東海的幾家商號現在在港中的大小船隻不過三十餘艘,而船上的護衛人數,最多不過六七百。大府以五百為限,區區二十分之一的兵力,在城中又能做些什麼?何況只要把他們放到城西的湧金門和清波門處,讓他們直面西來的賊寇。再派兩千兵在後名為護翼,實則監視,還怕他們作反不成?”
“……此時事關重大,等本府想一想!”蔡嶷猶豫不決。
“大府,守住城池便是大功,誰還會在意這點小事。此事須得要快,要是等東海的商號撤離杭州,就來不及了!”劉先生卻不容蔡嶷拖延,逼著下決斷。
蔡嶷苦思半日,最後頹然一嘆:“……一切就依先生!”
第四十九章 聖公(上)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十三,辛亥。// /西元1120年10月7日
歙州。
持續了半日的喊殺聲終於止歇,歙州州城上空的鉛雲卻依然陰沉,城中屋舍燃燒產生的濃煙在沉黑背景下若有若無,但一簇簇熊熊而起的火光卻亮得刺眼。
上至州官,下至百姓,歙州城中任誰也沒能料到方臘軍會放棄東進杭州,而回師向西。面對賊軍突入其來的進攻,皆是措手不及。原本為州中主心骨的知州曾孝蘊,卻因梁山宋江肆虐青、齊、濟、濮間,而被調任青州,於三日前離開了歙州——本在一個月前,曾孝蘊便因方臘聚眾睦州、歙州交界處的幫源、梓桐二洞,而派兵駐守幾處險要關隘。從睦州沿新安江河谷上溯歙州,沿途多是千仞高崖,只要崖頂有數十人駐守,下方的道路即有萬人也難以透過——但曾孝蘊被調離,暫掌州事的通判卻是個無能的宗室,守禦無方,指揮不力,曾孝蘊定下的守禦之策全然廢棄,駐守山崖的守軍被移屯山谷,方臘一至,守將郭師中戰死,城池轉眼間便被攻破——而這件事,是一個多月前,政事堂頒下此項調令時,決然預計不到的。
半日的殺戮,城內一片死寂,橫七豎八的屍首佈滿了大街小巷,有百姓,也有官軍。唯有一點,讓人驚異,在街巷之中,完全看不到半具明教教徒的屍體。當然,並非明教教徒無人戰死,而是戰歿者已經被收集,正按著明教教法進行祭奠。
當此時,州衙正門前千人圍聚,人人頭飾彩巾。分作六色,以紅色最多,是為方臘軍的軍階標識。正中一人立於臺階上,高冠白衣,容貌古樸,身材高而瘦,從相貌上看不出年紀,非是他人,正是聖公方臘。
在他正面,州衙前的空場上。整整齊齊的擺放了百多具白衣烏冠的屍體——他們是此戰方臘軍僅有地一點損失——每一具屍體旁,都坐著一人。同樣身著白衣,同樣頭戴烏帽。除了一坐一臥,一生一死,沒有別的區別。
“來時有冠否?”靜立了許久,方臘打破沉默,徐徐問著。他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千人齊聲呼應,聲震天地:“無!”
伴屍而坐的白衣人聞聲,伸手摘下身邊遺體所戴烏冠。
“來時有衣否?”方臘再問。
“無!”
隨即。屍體所穿地白袍也被脫去。
方臘問一句。教眾答一聲。須臾。百餘具屍身上地衣物都被除去。赤條條地躺在地上。
“來時何有?”方臘緩緩問出了最後一句。眾人齊聲應答:“惟有胞衣!”
一條條布囊被展開。屍體被輕手輕腳地套入布囊中。如同新生地嬰兒身上裹著地那層胞衣。
“光明普遍皆清淨……”方臘領頭念起了大光明咒。
“常樂寂滅無動詛……”眾人呼應著。音韻飄渺,宛如歌唱。
“……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
“……常受快樂光明中,若言有病無是處……”
“……如有得住彼國者,究竟普會無憂愁……”
“……處所莊嚴皆清淨,諸惡不淨彼元無……”
“……快樂充遍常寬泰,言有相陵無是處!”
莊嚴肅穆的經文唄吶聲中,屍骸被慢慢抬走。散去眾人,方臘轉身進了州衙。
“聖公!”一個肥肥胖胖的矮漢著短腿,快步跟了上來。他名如其人,便是方臘地宰相方肥。
方臘沒有回頭,仍是緩步向前:“歙州的戶籍田冊是否安好?”
方肥畢恭畢敬道:“聖公放心,州衙裡的圖籍簿冊微臣都已收集起來,沒有一點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