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臉色更難看了。當年在湄嶼入夥的福建海寇頭領們,除了朱聰外,就只有兩人還在軍中,其他的都在商隊裡做事,朱明便是其中一人。這本是趙瑜把福建勢力踢出軍隊後給的補償措施——帶領商隊的油水自然遠比軍中要多,具體做事的有帳房,領隊們只管袖手拿錢就是了——但沒想到卻讓朱二丟了性命。要是現在在琉球做趙琦副手的朱聰聽到這個訊息,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你們繼續說!”趙瑜的語氣愈發得森寒起來。
“是!”三人齊聲道。“到了升龍府後,各船留了二十個人守船。其他人則住進了會館。等安頓下,小朱頭領便按慣例遣人送禮品入水精宮,輔國、金吾二太尉都沒落下,幾個太子也一一打點到【注2】。
到了晚間,明王派了兩個小黃門來請幾個頭領入宮,同時還送了牛、酒來會館。等小的們吃飽喝足,小朱頭領他們也回來了,就是比以往早了些,也沒見什麼異樣。但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小的就聽到會館外面一片亂聲。小的起來一看,卻見繞著會館一週都是火把的亮光,小朱頭領帶著兩個人出門詢問,登時就被擒住。小的心知不好,帶著這兩個兄弟就躲到了後園的枯井中。還沒等小的們躲好,交趾蠻兵就殺了進來。小的躲在井下,只聽得上面都是兄弟們的慘叫,一連聲的慘叫,一直沒停……”他吸了吸鼻子,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趙文不耐煩道:“哭什麼,繼續說!”
“是!是!”三人一驚,連聲說道。
“不要慌,慢慢說!”趙瑜安撫著,聽得他們說朱明只是被擒,他心情好了些,問道:“朱明可是沒死?”
“不!”三人一齊搖頭,“小朱頭領也死了,小的們是親眼看到他被交趾人處決的。”
“是嗎?”趙瑜嘆了口氣。“你們接著說!”
“小的們在井下躲了一整天,有靈女保佑,交趾人雖在上面走來走去,卻沒有向井裡看看。等到天黑下來,上面沒了人聲,小的們才爬了上來。這時候,會館裡什麼都沒有,屍首、貨物都不見了,只有一攤攤的血。小的們知道這裡不能久留,就悄悄翻過院牆,躲到附近的人家裡。取了衣服,換了裝束,再等到天明,街上人多了,才敢出來。”
“做得聰明!”趙瑜讚道。至於他們藏身的那戶人家的下場,卻沒必要問。
得趙瑜讚許,三人看起來有些高興,繼續道:“小的們出了門,本還擔心被人看出破綻,但沒想到那些個交趾人都一窩蜂的往城門外走,沒人看小的們一眼,小的們也就趁機混了出去。只是小的們混在交趾人中走到城外,卻看見小朱頭領和十幾個兄弟,一個個被埋在不遠處的地裡,就只有頭露在外面,頭髮卻系在旁邊一根彎下來的竹竿上。”
“這是作甚?”趙瑜皺眉低聲。
三人面色慘然:“小的們親眼看著,交趾兵拿著刀子往小朱頭領的脖子上一勒,小朱頭領的腦袋就一下子被竹竿吊了上去,血從腔子裡噴出了有一丈多高【注3】。十幾個兄弟也都跟著被殺了。十幾個首級都被吊著,那些交趾人實是禽獸不如,一個個卻都在拍著手笑。”
咔!趙瑜手一緊,交椅扶手被他硬生生掰碎。“還有呢?”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小的們離了刑場,沒敢在路上走,從富良江邊尋了條小船,順流而下。在找船時,正看見那些交趾蠻在江上擺弄著我們東海的四條船。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小人們出了富良江口,沒敢渡海,而是向北到了欽州。再從欽州尋船到昌化,最後終於在四天前回到基隆。”
“辛苦你們了。”趙瑜說道,雖然他們只是平平淡淡的一說,但想也知道,他們這一路定然不會輕鬆,“這回程報信的功勞,我記下了。”
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跪倒:“小人不要什麼功勞,只求大當家發兵交趾的時候,能帶上小人!”
趙瑜點點頭:“你們先下去休養罷!真要去交趾,不會忘記你們三個!”
三人下去了。趙瑜向上抬頭看著天花板,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等心情平復,他低下頭來,環視廳中:“收到這訊息應該也有段時間了,你們可曾想了什麼對策?”
趙文上前道:“交趾屠我商隊近兩百人,此仇定然要報。但具體怎麼做,卻沒有定下來。是血洗交趾幾個城鎮,還是直接出兵攻打州府,還請大當家決斷。”一直以來,趙文都是在處理政務,少見殺戮。但海寇脾性卻刻在血脈裡,對外時,始終保持著睚眥必報的作風。自家人被殺了,就反殺回去,這種想法就如吃飯喝水般理所當然。
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