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是冬雪無情,他也覺得渾身溫暖,連頭髮絲都是融軟的。
而如今……那個笑得能讓冰雪都融成春雨的她,居然任由重病的自己在夜風裡含淚等待。
“棉棠……”他低低地喚了一聲,想要尋求些許慰籍,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從楓園裡向喬安眉拔刀相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輸了。輸給了自己。
原來她的兒女情長,柔情款款,只限於他們兩人獨處的那一方天地裡。一旦她邁出他的視線,她便又是那個暗藏鋒芒、狡猾狠厲的鎮南將軍。二十萬大軍,兩個月拿下沛國,這是何等的城府與智慧?在她笑眯眯的表情背後,又藏了多少算計和謀略?
他曾經努力去忽視這些,如今卻不得不獨自舔舐這冷酷的現實。
兩年,他一直在等,等她不顧一切向謹帝請求成全。結果她還是那個忠心耿耿的鎮南將軍,對於她最尊敬的皇姨,永遠是俯首妥協。
三個月,如果今夜他不來,三個月後她就是別人的妻,他只能孤注一擲。
如果她對他還有半點憐惜,就必定會成全他要‘死’在她懷裡的痴心深情。而這三個月的日夜相伴,足以讓他傾盡身心去得到她的寵愛。
沈玠——想要做她的正君,那就須得先過他這關才行!他守了兩年的女子,又怎能就這般輕易拱手相讓?
“主子……”棉棠將暖爐上溫好的藥遞了過來,滿眼憂慮,“先喝藥罷,就是等,也得有身子耗才行。”
邵含雨眼角掃過那碗漆黑的藥汁,又轉到了安親王府那道緊閉的大門。一聲含著濃濃自嘲的低笑後,他抬手將藥一飲而盡。
“真苦。”低低的嘆息,在寂靜的暗夜裡幾乎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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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棠將空碗收好,正聽到轎簾外有厚重木門開啟的聲音,不由滿心歡喜,“主子!”待看清那大步走來的身影,他卻心裡一空,小心地看向一旁的邵含雨。
邵含雨的眼裡有一縷淺淺的哀傷,勉強扯起點笑容應對著出現在轎口的女子,“喬統領,真是辛苦你了。”
喬安眉眼角微微一動,淡道,“邵公子不必客氣,請公子隨喬某先去安歇,明日一早將軍會來接應。”
喬某麼?邵含雨略一頜首,輕輕垂下眼簾。以前喬安眉在自己面前是以屬下相稱,而此時……居然成了喬某。這是在變相告訴他,他已不是舒妙煙的人了?
“公子冰雪聰明,應當能理解將軍的苦心才是。”喬安眉深深看他一眼,抬手放下車簾,一個縱身躍到了馬車前面,吩咐車伕開路,方向正是離安親王府不遠的別院。
邵含雨在這一聲提醒裡微微怔了神,心思百轉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該感激她的體諒和保護嗎?不讓他進安親王府,便是保全的他的聲名和清白,日後……不致毫無反寰餘地。
可她卻不知道,從他邁出楓園的那一刻,便沒打算再給自己留餘地。
清晰的馬蹄聲,在安靜的夜色裡嘯然急馳。車簾外模糊的景緻飛快地向後倒退,快得令人眼花瞭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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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親王府內。
喬安眉回來的時候,正看到舒妙煙對著手中的一雙挽情絲出神。她嘴角掛著一縷淡淡的笑,濃黑的眸子裡卻幽深得看不清任何情緒。
“將軍。”喬安眉拱手稟告,“屬下已將邵公子安頓好。”
“他……可還好?”舒妙煙從沉思裡回過神,稍許調整了下坐姿後,將手中的挽情絲漫不經心地擱到了桌上。
“不吵不鬧,和將軍的估計一樣。”喬安眉額上有一滴冷汗,她其實是很擔心那男子再來上一出以死相逼的,畢竟以他那質子的身份,還真是惹之不起,避之不及。
“怕了?”像是料到了他的想法,舒妙煙挑了挑眉,眼色犀利地掃了過來。
喬安眉苦笑,“你是沒看到他脖子上那道血痕,他的身手……若是真尋死,估計這會已經在佈置奠堂了。”當邵含雨倚在床上突然從袖中翻出道短刃橫向自己脖子的時候,那樣的迅捷冷銳,哪裡像個長年臥病的弱質少年?而以她的武功,居然差點就沒攔住。
“他的身手,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舒妙煙淡淡一笑,擺手道,“你去罷,早些休息,明天開始怕是不得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