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對中書令宋齊丘頗有微言,其中又以韓熙載、常夢錫表現得最為激烈,至於陳喬、喬匡舜則估計還要顧慮宋齊丘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故而言語間要含蓄、客氣了些。
李煜待要再問些事情的時候,卻便是“皇上駕到”了,百官於是列隊拜迎,之後才入殿朝議。
殿內金碧輝煌,朝列浩浩泱泱,氣勢磅礴,李煜始知封建朝廷果然不是蓋的,光這陣勢,就足夠使古裝電視劇中所看到殿堂無法望其項背了。
君臣朝禮過後,李璟先是詢問馮延巳監造的“母儀亭”事宜,又詢少府監、將作監、禮部尚書等有關的官員,可見他對未來幾天的皇后壽筵確是極為重視。
接著便是大臣們例行奏本,多是歌功頌德,說什麼南唐境內海晏河清,民生安泰,賊盜歸安之類的言語,李璟雖不是喜愛聽阿諛之言的昏聵之君,聽了也不免心裡舒坦,龍顏愉悅。
李煜心中卻是開始警惕起來,原來鍾皇后的壽筵卻是當成國之大事來操辦的,亦難怪在朝堂之上,時能聽到燕王李弘冀、舒州刺史周弘祚、歙(音:社)州刺史朱匡業等一眾鎮守藩王將陸續回京賀壽順帶述職的相關事宜。其中又以周弘祚行程最快,下午便能抵達金陵。
如此說來,因為光穆皇后鍾氏的大壽,使得邊鎮諸多大將返回金陵,邊境守備必空,有隙可乘,亦是間接造成兵敗的原因,怪不得後周柴榮千挑萬挑偏要挑在這個時候舉師南侵了。
李煜雖然有所憂慮,此時卻並不方便提及此事,同時心中想到的是譚照在司徒府外遇襲一事。
依譚照昨日的描述,按情理推之,當時那兩名大漢口中所說的主公應該是身在金陵才對,而此時的李弘冀卻仍然坐鎮潤州,尚沒有回到金陵。照如此看,這兩名大漢的主公——即很有可能就是當日設伏預殺害自己的幕後指使者,也許可能是另有其人,而並非一定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定的李弘冀。
然而在朝廷中,除了李弘冀有此動機之外,還會有誰竟然要以這種激烈非常的手段來謀害自己呢?
想來想去,卻還是覺得李弘冀的嫌疑最大,皆因有實力者如宋齊丘、李景遂等人似乎都還沒有謀害自己的必要。說不定當日那兩名大漢說的“回去稟報主公”指的就是回潤州告訴李弘冀也不一定,當然,也有可能李弘冀根本就已經秘密潛回到了金陵,躲在暗中冷眼窺探了。
此時,耳旁卻是傳來中書令宋齊丘倚老賣老的聲音:“陛下,老臣聽說陛下有意讓安定公組建軍隊,不知有否此事?”
老半天過去了,總算把事情說到了自己身上,李煜遂暫且擱下憂慮疑竇,全神留意起來。心中卻明白宋齊丘此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要是李璟命中書舍人制了誥,其中內容卻瞞得過政事堂這個權傾朝野的中書令,那才是怪事。
李璟略顯慍色,道:“確有其事,此昨日朕已決之,無需再議。”
豈料宋齊丘卻直接駁道:“不可不議。”
李璟皺眉,冷哼道:“然宋太傅之意,是以為不可建軍了?”
宋齊丘理直氣壯道:“非是不可,是為不妥也。陛下貴為天子,若欲執意為之,普天之下又有什麼事還不可為的?只是建軍歷來為國之大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茲事體大,還請陛下三思之。”
孫晟嗤笑道:“使安定公建一軍,近可以自保其身,遠可以戍衛家國,如此聖明之策,臣以為大善,卻不知宋大人何來不妥之言,孫忌洗耳,希望宋大人不要危言聳聽才是。”孫晟又名孫忌,因“晟”字因與“聖”同,故在聖上面前,避諱以孫忌自稱。
宋齊丘先是瞥了孫晟一眼,譏道:“孫大人之有此言,皆因不知軍事也。”看到孫晟氣惱咋舌,之後才恭敬的對李璟道:“陛下,老臣以為此舉不妥有四。今我朝已有兵士三十餘萬,兵精糧足,攻守皆備,力足以應付任何戰事,陛下若於此時增建軍隊,恐有窮兵黷武之嫌,徒使鄰邦戒懼,此其一也。又,兵者,肅殺之氣,今皇后娘娘壽辰在即,當歌舞以慶之,六殿下此際建軍,吾恐有失祥和,而民議六殿下疏忽仁孝,於國於身,皆無裨益,此其二也。其三,今六殿下開此先例,來必有親王爭相欲效仿之,陛下若不復允,則怨偏私,臣恐兄弟由此不睦。尤可慮者,六殿下尚無軍威,假使讓六殿下自領龍翔一軍,而不依編制,獨立於樞密、節度之外,則恐將士不服,更有不信任藩外的將領軍隊之嫌,臣恐戍將由此受他國趁隙離間,生有貳心,則非國家之福也。”
此言一出,自然有大批文武跪拜齊聲諫道:“太傅言之有禮,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