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列特並不愛我,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樣的結果,我覺得很幸福。
索妮雅艱難地用左手抓著我的右肩,因為她光靠雙腿已經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她用右手抓住我的左手,把一個堅硬的東西塞進我的手心裡。
“這是我的徽章,你拿著它,我的洋蔥騎士會聽從你的吩咐。”索妮雅咳嗽著。她的胸腔內已經沒有足夠的氣壓讓她繼續呼吸,這是她的最後一口氣。
她用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一口氣對我說:
“列特現在應該還活著,我已經盡到了我軍人的責任,現在,你去救列特吧。”
然後她閉上眼睛,鬆開手,從我的劍上滑下去,倒在我的腳邊。
我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劍上的血痕殷然。
然後我看著自己的左手,手心裡是一枚黃金雕刻的洋蔥徽章,就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天,索妮雅給我看的那個。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血從傷口中湧出來,把藏青色的地毯染出深紫色的一大片。我饒過她,一把推開大門,高舉手中的徽章。
“馬上帶我去皇宮,其餘的人立刻去找醫生!”
胸膛受到重傷後,如果沒有馬上死,就肯定有救活的希望,哪怕這希望極其渺茫,我也要試一試。
至少在我出來時,她的血還是能流動的。
洋蔥騎士們顯然事先已經得到了索妮雅的吩咐。沒有人驚訝和憤怒。一名洋蔥騎士走到我面前,向我行禮,然後道:“請跟我來。”
院落大門外停著一輛早已準備好的馬車。車廂裡有個人已經在等我。
是巴恩。
我一言不發地坐進車廂,那名騎士親自跳上車伕的位置。
馬車飛一樣朝皇宮的方向駛去。巴恩看著我劍上的血跡,過了很久,才用低低的聲音問道:“你殺了我姐姐嗎?”
“我出來時,她還活著。”我不敢去看少年的臉:“如果,你姐姐死了。你有權為她報仇。”
“那是姐姐自己的選擇。”巴恩抱著自己的短劍,垂下頭。然後他說道:
“姐姐讓我告訴你,你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所以在見到你的人頭之前,皇帝陛下不會殺死列特哥哥,但是他也不會等很久。”
“我不會讓他等很久的。”我握緊了劍柄。
比塔隆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儘管大街上的人已經不像白天那麼擁擠,但是我們還是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到皇宮。
比塔隆的皇宮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
只小“一些”。我是以虛祖皇宮為參照來想想比塔隆的皇宮的。這是座佔地大概一百畝的巨大宮殿,最外圍是四人高的宮牆。因為天已經黑了,所以皇宮的正門已經關閉,我們停在側門前。
“戒嚴!現在皇宮戒嚴!”一名全副武裝的衛兵扛著長矛向我們走來。我跳下馬車。跟我一起來的洋蔥騎士只有不到二十人。我迎著那名衛兵走去。
“皇帝在哪裡?”
“放肆!你這個平民……”
衛兵的話沒有講完,我已經一腳把他踢翻在地上,大劍的劍尖壓著他的喉嚨。
“列特殿下在什麼地方?”
“我……我只是個衛兵……”
我沒有再廢話,一劍刺進他的喉嚨裡。
我知道,他也是個普通人。
他也有父母,可能還有妻子和孩子。他只是皇宮的一名衛兵。他的家人還在等著他回到身邊。
他是無辜的。
但我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罪孽深重又怎樣,滿手血腥又怎樣?
我終於理解了帕麗絲。
這是仇恨,無關善惡。
我轉過頭,看著洋蔥騎士們和巴恩。然後我掏出那枚徽章,丟給了巴恩。
“帶你的人回去。跟我一起闖進皇宮的話就是某逆,你們的家人會受到牽連。那樣的話,索妮雅的苦心就白費了。”
然後我掉頭,從皇宮的側門中衝了進去。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魯莽。因為我已經完全沒有時間了。
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開闊的廣場,平坦的地面上鋪著潔白的細沙。在我衝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上百名士兵揮舞著武器圍了過來。
在舉起劍的瞬間我忽然感到一絲恐懼。理智告訴我說,我是不可能戰勝這麼多人的。
然後我忽然想起索德羅斯說的話。
“尚未交手,先想勝敗。顧慮重重,又怎麼能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