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從地球引進人口,“引進”這個詞多麼好聽,可血族的手段又是多麼卑劣。帝國官員透過“正當”途徑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五十年間引進二十萬人口。他們只能和人口販子勾結。有多少地球人被抹去了記憶強行帶到了霍曼星球,根本沒辦法估計。血契,成了一紙空文。誓言,也無法約束沒有信仰的靈魂。更何況,誰願意被歧視、被奴役、獲得了永生卻沒有平等和自由。
地球人成為血族後只經過短暫的三個月軍事集訓就被送上前線充當戰爭機器。他們根本來不及適應身體內部的轉變,陌生的環境、機體的鉅變、背井離鄉的痛苦、轉眼間被投身到地獄般的戰場,一切都讓他們困惑、迷茫、無助、恐懼。而同是帝國士兵,那些銀髮紅瞳的平民得到的待遇要比他們高出許多。最苦、最累、最危險的任務永遠都由他們承擔。可地球裔血族遠沒有霍曼人強大,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在被施行初擁儀式時使用了抗排異藥物。他們經常受傷,且傷口癒合緩慢過程異常痛苦。沒有安慰,只有嚴厲的苛責和嘲笑。那些純種血族在背地裡叫他們混血族。矛盾一直存在,起初是小摩擦不斷,到最後愈演愈烈,而高階軍官毫不掩飾地袒護純種血族。恨,開始在心中萌芽,一點一點積聚,最終到了極點,導致了地球裔血族官兵的集體叛逃。他們無處可去,只能投靠敵人。因為他們的叛變,才使得巨人的地盤急速擴張。地球裔血族也從中獲益,有了自己的領地,只是夾在巨人族和毛人族之間,被他們懷疑和監視著。
霍曼人從此稱呼地球裔血族為卑劣的雜種。地球裔血族倒是為自己的族群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他們引用了地球歐洲藍血貴族的稱謂,稱呼自己為藍血族。只是,卑劣的雜種也好,藍血族也罷,都改變不了他們在世人眼中的地位,背叛自己的種族,使他們在其他種族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但藍血族畢竟有了安身立命的土地,他們的境地還不是最糟糕的。
還有一個小族群,不被任何一方承認,他們居無定所四處遊蕩,生活在最惡劣的環境中,成為遊離在五大勢力之外的邊緣人。其實,藍血族是非常希望邊緣人能夠加入他們的,因為,邊緣人曾是他們的同胞,他們也是地球裔血族。但是,邊緣人自己不願意,他們態度堅決地拒絕加入藍血族的陣營。
絕大多數邊緣人都是貴族的後裔,是在霍曼人發現地球的最初四個世紀裡來到帝國的地球人。他們都是得到了恩主的喜愛,很早就被賜予了恩主的鮮血成為血族的。因此他們簽訂契約時都真誠地在天神面前起誓,永遠忠於帝國忠於血族忠於他們的主人。他們沒有被派往戰場,主人把他們保護得很好,他們跟隨在主人身邊曾有著美好的生活。當藍血族背叛後,他們陷入了極其悲慘的境地。當時,有長老會成員提議,將所有來自地球的貴族後裔驅趕到神殿廣場,曝露在日光下燒死。長老會議政時,蘭斯·勒·羅素伯爵挺身而出,堅決反對對無辜的地球裔血族施以酷刑,最終表決時議案以一票之差沒有透過。但他們再也得不到血族的信任,長老會下令將他們驅逐,他們失去了家園。霍曼人任他們自生自滅。
他們的境遇才是最悲慘的。他們痛苦地活著,卻絕不與藍血族為伍。藍血族邀請他們加入,並承諾為他們提供較好的待遇,可他們不願違背自己的誓言,更不可能參與戰爭殺害血族。因此他們徘徊在野獸出沒人跡罕至的邊遠地帶,最終成為一個最孤獨的族群——邊緣人。
邊緣人盼望戰爭結束,盼望能夠迴歸血族社會。只是,誰都明白,希望渺茫。到了後來,他們的願望卑微到,只要能有一塊安寧的土地、有一具睡覺的棺材,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日出後的金星城,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其實,即使到了夜晚,也不會見到多少血族的身影。金星城早就不復往日的繁華。這座小城離戰線太近,有些家底的血族早就遷到西部內地城市去了,留下的大都是沒什麼積蓄的人。當然,也有人是因為故土難離。在這裡生活了幾萬年,真的捨不得離開。
“這可惡的戰爭,還有該死的藍血雜種和巨人,天神啊,懲罰他們吧。”小城北區辰星大街上的雜貨店裡,老闆西爾正對著櫥櫃上安放的天神半身像做日出祈禱。
這時,店門被推開了。
“關門啦,怎麼不在日出前來,我這把老骨頭再不進棺材睡上一覺就真的要死了。”
而後他回過頭來,看清了來人,正是他剛剛詛咒的地球裔雜種。西爾並沒有慌,也沒有拿起櫥櫃中的鐳射獵槍。來人身材修長纖弱,他一看便知,這是個邊緣人。只有他們才會大白天來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