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傅,那就是唇亡齒寒,下一個就輪到你了,斬草除根,太子傅就是太子的根。你跑不掉的。江南是好,但你去不了了。
“等卿七老八十了,再談去江南的事吧,帝京多好,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
皇帝慢條斯理地說著,似乎是在勸,不是以九五之尊的身份來勸,而是以堂兄的身份來勸——你還回江南做什麼呢,那兒不是你該呆的地方,狼天生就該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帝京,撕咬廝殺,痛快淋漓,即便死了也無憾事。
田園將蕪胡不歸?那是被卸掉了爪牙的狼才會想的事。
是誰卸掉了你的爪牙?那個相貌平平的畫匠?
“廖家臺口的活計是不錯,尤其是這回往藻井上作畫的那位,畫活了凡人的生涯,不容易。之前朕總以為畫牆畫是不入流的行當,簡單得很,若是不做天子了,朕好歹也能去畫幾筆牆畫混碗飯吃,見了那位的畫,這才知道什麼是‘雲裡神山雪裡煙,看事容易做事難’。”
皇帝本人亦是書畫大家,能入他眼的畫作少之又少,一位描牆畫的畫匠被他推崇到了極致,蕭煜一時拿不準他這是真心話,還是純粹的藉此言彼。
雲裡神山雪裡煙,看事容易做事難。確實是一句誇獎,也確實是一句提醒:太子勢弱,資質平平,周圍幾路勢力覬覦,早早推他到這個位置上,一來是看他耐不耐得住磨,經不經得起這個翻雲覆雨變幻莫測的朝堂,二來是看看你蕭煜對權勢是否真的能做到功成身退不戀棧。你們二人的前路都不好走,好自為之吧。
蕭煜和皇帝聊了寥寥數語,一個默契已經達成了——太子親政之前及之後幾年必定要經歷的種種險惡,太子傅奉陪到底。
他們在戲臺子外圍的另一處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的時候,廖秋離卻在藻井下邊心急如焚。急歸急,還不到亂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決不能帶累了蕭煜和廖家,在摸不透帝王心思的境況下,最好別和廖家聯絡也別和蕭煜聯絡,防著某些人借題發揮。直到十幾天後,戲臺子徹底完工了,廖家營造廠的人全部從宮城內出來了,這才回了菊兒衚衕,在家裡等著蕭煜。回去之前和廖家老三透了話,聽了他的意思,心裡越發緊了,在菊兒衚衕那個小院子裡團團轉著等人。
蕭煜回來,見到團團轉的廖秋離,有些好笑,迎上去問他:什麼事這麼急,瞧你熱鍋螞蟻似的!
廖秋離聽見身後的響動,一扭頭——這人倒是不著急!天塌下來他也能當被子蓋了!
“你、你到底如何了?”他急得心裡冒火,一把拉住他,問他到底被他拖累了沒,拖累到了什麼地步。
蕭煜笑著看了一眼廖秋離掐在他手臂上的手,想到了一個與此時十萬火急的境況遠不搭界的事兒——他這是在為我憂心呢!
“怎麼,怕我吃虧?”明擺著不把眼前的境況當回事,還有心思摸一把那個快要急死了的人的臉。
“虧是吃定了!怕也無用……就是、就是……怕你、怕你……唉!”廖秋離一跺腳,猛然撒開手疾走進了裡屋。
兩年多來靠一把把吞甜得割喉嚨的蜜糖餅才能活得下去的人,他的喜怒哀惋早已落定。如此在意另一人的生死,在意得稍有“帶累”的苗頭就要惶惶然不可終日的人,是開不起玩笑的。又不好意思當著那人的面掉淚,一個大男人,還過了而立之年,有淚不輕彈,即便到了傷心處也不能痛快哭,實在忍不住了要哭,那隻好躲開旁人的眼。
蕭煜見逗得過了,心裡懊悔,趕緊追上去攔人。
“我沒事!你看我不好端端的嗎?放心吧,朝堂的事我心中有數。”
他把他攔下了,硬摟進懷裡,硬捧起他的臉,硬要瞧清楚他眼中攢著出不來的淚。
“怎麼還哭了?”嘴上問怎麼哭了,心裡卻是實在受用。
“……沒哭,就是沙子迷了眼……你先放開,我去洗把臉。”
蕭煜豈會放過這樣大好時機,他把他打橫抱起,抱進了裡屋,壓到了床上。
“心肝兒……你終究還是念著我的……”
蕭煜和“心肝兒”臉貼著臉了,他那淡褐色的瞳孔中間兩豎瞳仁立著,貓或狼的瞳孔,盛著春情和純情,幽幽發光。世上還有什麼比兩情相悅更催情的?
春風得意。然而前不久剛得了教訓的人不敢太過得意,人壓在身下,慢慢問他——肯是不肯?
那對漂亮的招子是會傳情的,嘴裡說的情話,招子還能給補充點兒說不完的意思。
你不肯,萬一又來一個兩年前那樣的萬一,你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