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被他擠兌得急了,一脫口就是大實話,“孤就是想時刻看見你,一刻看不見心裡就難受……”
“喲!殿下,您今年足歲十八,虛歲十九了,怎麼,還沒斷奶?”
沈文昭天生一根毒舌,挖苦誰誰都要脫一層皮,蕭恆偏不怕,偏要迎鋒而上,即便讓他的軟刀子扎一身,他也要說,而且專揀肉麻的說。
“沒斷,不然你除了衣衫讓我吃一口?”蕭恆笑得十分光棍,另隻手順勢摸進了沈文昭的衣衫裡,大有假戲真做的意思。
又來了!這位老挑這樣不合時宜的玩笑來開!
“殿下有事請說事,別淨說些不著調的!”
蕭恆見他眉峰倒豎,是真惱了,無奈換成一張正經面孔,一本正經地對他說:“前陣子那樁公案,父皇發落了。那幾位的死罪免了,全部圈起來關著。”
沈文昭一聽,悚然一驚——竟是不殺,一直關到死麼?!那還不如一刀殺了痛快呢!
他們這是在說二皇子謀逆一案。到底是謀逆大罪,十惡不赦的罪過,不是單單發落主謀就能過關的,沒有一群人相幫,縱然有心,也斷斷做不到這個份上。這類案子,不查則已,一查勢必牽連深廣,從上到下,從內廷到朝堂,從帝京到邊陲,該罰的早已經罰過了,該斬草除根的也都已經斬草除根了。二、三、五三位皇子的母族幾乎夷滅殆盡,整個慶朝上下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羽翼都剪除乾淨了,幾位皇子卻遲遲沒有發落。
皇帝雖然是家天下的天子,骨子裡卻還向往貧家小戶的骨肉溫情,希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這次這樁公案,幾個長成的兒子,死了一個,反了三個,還有一個差點兒也沒了。掙命掙了十來年,勾心鬥角,費盡心機,圖的什麼呢?
奈何家天下,骨肉尚無恩。皇帝看不破,心裡煎熬,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半年了,終於定了決心,不殺了,關著吧,關一輩子,到死那天為止。
沈文昭聽了,除了心驚,還覺得心涼。一輩子囚在一處院落,幾十年,每天看同一群人,同一種景,抬頭望同一片窄天空,腳下踏著同一塊圈好了的地,幾十年,萬來天,膩了也出不來,除非死了。失了勢的鳳子龍孫,被一圈圈的兵卒圍困一輩子,再過幾年,怕是連服侍他們的人都要欺凌他們,吃穿用度雖不至於虧待,但周圍的人扎心窩子的話多說幾句,再看看自己現如今住的這座牢籠,活著真沒什麼大意思了。更有甚者,服侍他們的人落井下石,剋扣吃穿用度,想方設法一趟趟從他們身上刮油水,沒得可颳了,暗地裡整治人的辦法多著呢!如果皇帝不聞不問的話,這三位皇子極可能活得豬狗不如。這樣的下場會是何等悽慘,當真不如一刀殺了痛快!
現如今的皇帝還在倒還好說,十幾年或是幾十年後,皇帝駕鶴西歸,太子登基,對向自己下過殺手的兄弟,感情能深到哪去?那時候還要賴活,活得就更不像人了。
不殺,在沈文昭看來真不能叫仁慈。
第63章 相思
“陛下心意定了麼?”
“嗯,旨意已經下了,就圈在他們各自的府邸。”
這下,沈文昭一顆心徹底涼透了——若是移到另一處囚著也都還好,起碼別觸景傷情,留在各自府邸,一眼一眼瞧的都是看舊了的景,想起的都是已經煙消雲散了的舊人,這種碾在心上的大刑可不比抽在身上的大刑好熬。
“子虞,父皇打算大用沈家了。”蕭恆還賴在沈文昭的身上不肯下來,出死勁搡他他也不動彈。
“……”說句老實話,沈文昭一點也不想得到皇帝的重用,他還想回他的江湖,做他的豪俠,年輕時候做不起,做老遊俠也不錯。若是得了皇帝賞識,十有八九要在朝堂上耗到死,他不願。
“孤可沒少替你們沈家說好話,這份心意,你可不要辜負了。”蕭恆一個勁地賣乖,一個勁地想討沈文昭一張好臉,可惜,人家不領情。
“殿下,當初沈家和太傅打過商量的,將來您登了大寳,四境安定了,沈家就從朝堂上退出去!這可都是有數的!”
意思是你們蕭家說話得算話,不能一時一個樣!沈家多少年來都不願往朝堂走,這回是勉為其難,熬到時限了還不讓走?這是怎麼話說的?!
“朝堂江湖本是一體,不過是說法不同而已,沈家在朝堂上站穩了,江湖上也挺有助益,不好麼?”
“殿下,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沈文昭身子一矮,從蕭恆一雙手臂當中脫了出去,站到一旁,冷眉冷眼的說了一句冷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