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吹噓自家與張相家如何如何好,關係如何如何鐵,得了便宜悶頭吃喝倒也罷了,偏要各處說,那些被奪了田圈了地的,本就心裡氣恨,他這麼滿嘴活驢地瞎吹,那就等於火上澆油,上百戶人家抱起團來,商量了幾趟,選定幾個不怕死的後生,越過安陽府,把狀告到了帝京。
說實話,這樣親戚,哪個高門大戶沒有幾個,這種事體,哪個顯貴世家不出幾樁,放到平日,上位者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可誰讓受牽累的這個是張相呢,誰讓張相老愛在太子風雨如晦的情路上放絆腳石呢,誰讓安陽是沈家的地盤呢,幾樁合成一樁,沒事也有事了。
送上門來的一箭三雕,擱誰手上誰都不能放過,誰都要一棍子打上去,任意發揮,不用夠本了都不能撒手!
於是張相老了老了,居然還晚節不保了,被儲君召去一通申斥,老臉上下不來,第二天就上摺子“乞骸骨”——惹不起我躲得起,我告老還鄉還不行嘛!
要按照平常,敲敲邊鼓、申斥一頓,看看火候差不多也就算了,不會揪著不放,但這位儲君也不知犯的什麼瘋癲,居然扣下了張相的“請退休”摺子,著三司徹查此事!末了還有這麼一番話,說是事關生民,不可不慎重,請張相在帝京多耽擱一段時日,事情查清楚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孤這兒絕不冤枉好人,當然,也絕不放過惡人!
這話聽著就雜了,請張相在帝京多耽擱一段時日,那是打算軟禁呢!事情查清楚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這是打算把事兒往張相身上靠,儘量往“有事”這上頭靠。說是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惡人,但明眼人都瞧出來了,這是打算要“治”張相呀!
張蒼水輔佐了三任帝王,經過無數惡風波,一直是朝堂上的常青樹,沒曾想到了如今,居然栽在下一任帝王的手上,還是那種特別屈心的栽法——沒他本人什麼事,只不過儲君要拿他作伐,七扭八拐地找他的晦氣,治罪可能還治不來,但少說也是個教管不嚴、約束不力,從今而後,他在朝堂上可就要“黃”了!
人是從安陽府出去的,事是在安陽府發出的,這百來頃地皮圈去都一兩年了,安陽府這邊居然不知道處理,一個府衙的大官小吏都是死的麼?!
太子殿下又下了一道申斥的意旨,遣詞造句非常文雅,但一字字一句句看來都不是好話。這裡邊還有個幽微之處——安陽府知府是沈家的門生,打了這位的臉,就等於打了安陽沈家的臉,太子殿下不是好話的話裡邊,隱隱含有另外一層意思:孤氣量狹小,睚眥必報,你安陽沈家敢來陰的,孤必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如今報不了,十年之後也不遲!
第72章 殿下是斷袖
這樁事體,從安陽鬧上帝京,又帝京鬧回安陽,鬧的動靜太大,沈文昭自然有所風聞,當時還沒鬧出來,也不覺得有什麼,越往後越覺出不妥,說白了,太子殿下的行事,不說從頭到尾是在瞎胡鬧,那也有七成是在兒戲!
歷朝歷代,帝王要想穩坐江山,朝堂與江湖勢必得處理好了,此消彼長,消與長都在一定的度之內,彼此相得益彰,那便天下太平、四境安寧。樂文小說 章節當然,光朝堂與江湖的消長平衡還不夠,還得控好朝堂上的消長,太子申斥了張蒼水,弄得三朝老臣下不來臺,他的門生故吏作何感想?有那鬧得比他出圈得多的臣子,又該作何感想?
一時間,整個朝堂惶惶的人心,幾乎都擺到了檯面上,慢慢慢慢,朝堂便現出亂象來。
朝堂不穩,江湖跟著晃盪,沒幾月工夫,原本已經被揍太平了的幾處州縣,又隱隱有了變亂的苗頭。這種時候,明白人都知道該武將派用場了,太子殿下可倒好,又揀了幾件雞毛蒜皮的事體,讓將軍王吃了一頓排頭!
亂時看將,治時看相,太子殿下不到半年的工夫就把朝堂的“將”和“相”都得罪了個遍。沈文昭在安陽接二連三地聽說這樣訊息,心裡窩火,幾番熬不牢,想從安陽去帝京和他當面鑼對面鼓地掐一架,靜下來卻又覺得不妥,哪都不妥,從地位上說,太子是主子他是奴才,說不著。從身份上看,他如今不是太子洗馬了,說什麼都多餘。再說了,以前還是的時候,說了什麼難聽的,那都是下勸上,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如今再說那難聽的,說不定人家還要誤會來著——不是口口聲聲說“待殿下登了大寶沈家就從朝堂上退出去”的麼?怎的還越管越寬了?都離了位了,還要轉回來對著他叨咕叨!
捱了太子殿下申斥的幾位,從張相到將軍王再到沈家,一律默不出聲,他們不出聲,正經八百的帝王也不出聲,就這麼瞧著,看他還要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