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還魂了。雙翎作為奶孃的女兒,或許是想報仇也未可知。
陳皇后是好心告訴林琮,林琮也知道,但他素來想得多,始終覺得有什麼陰謀在裡面,想著想著便又病倒了。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林琮一旦在病中,情緒便暴躁得異乎尋常,這還是他剋制過的結果,要是讓他完全由著性子,一天之內砍的頭都能繞宮牆一圈兒了。
林決雖然把這歸結為“父親老了”四個字,又心疼又憂慮,但他漸漸地也發現不對勁兒起來。一個人不管怎麼生病,怎麼虛弱,他的本質和性格是不會大變的,林琮平日裡鮮少發怒,即便生氣也不多廢話,可最近逮著些雞毛蒜皮的事便罵人摔碗,活像是變了個人。
林琮的病很是勞力費神,按理說一好些就要被灌藥、診脈、聽大臣們和後宮妃子們輪番哭嚎,他是沒什麼精力也沒什麼心情發洩怒火的,甚至產生怒火都不大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止林決,林冼、陳皇后以及後宮裡心思活絡的都看出了端倪。太醫三班倒似的切脈開方子,真正起作用的卻沒有幾個。陳皇后對外宣稱是皇上病及肝肺,因此脾氣忽的變臭,實際上太醫卻隱隱透露出林琮腦子受損的意思來。
腦子受損分為先天和後天,先天便是在孃胎裡就沒長好,生下來或是痴或是傻,渾渾噩噩簡簡單單地過完一輩子。而後天受損便有許多原因了,例如腦部受創或是受重大刺激等等。這時候林琮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自詡失去一個兒子算不上是天大的打擊,至少不會讓他口吐白沫當場昏厥,當時他也對自己很驚訝。因此他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下毒。
對了,一定是有人給他下毒。雖然這次病來得突然,但仔細想想,前幾年便有蛛絲馬跡暴露出來了,這次說不定只是個引子而已。
一想到自己可能中毒,大好河山、萬千子民就要從他手裡散去,林琮就覺得憂慮,不過真正讓他恐懼的是,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也許用不了多少年,他就會和那對人人唾棄、豬狗不如的劉恪父子比肩了。那時候曾經救萬民於水火的救世主將會淪為又一個昏君,曾經踩在別人身上的腳也將不遺餘力地踏在他的臉上……
這才是林琮作為一個皇上最不能忍受,也是最為恐懼的。
林琮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懷疑的種子剛一冒頭,連芽都還沒穩,他便開始暗查此事。
陳皇后並沒有把太醫的話瞞著林決,林決也是兒子,對於父親的病情應當有所瞭解,這一點上她這個母后當得可謂是盡職盡責。
林決自然也暗自留意起了這事,日想夜想,吃飯也想,睡覺也想,簡直要把腦子想成一鍋漿糊,這時許唸的信到了。
信前前後後共有兩封,都是從杭州寄過來的,主要內容便是報平安,除此之外都是無關緊要插科打諢的話,一看就是許念慣常說話的風格。林決笑過之後也感到一絲絲的酸澀。
隱之已經跟她匯合了,他們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走,他們兩人又在一起做了些什麼?信裡說得那麼歡快,許念想必跟隱之相處得極為開心,開心到就快把林決給忘了。
酸澀過後,林決又止不住地覺得愧疚,他先拋下許念回了東京,現在不也被宮裡的事兒纏住根本沒想起許念嗎?既然這樣還有什麼理由心生怨懟呢?
他容貌和性格像母親更多,對待親近的人時總是首先責備自己,無端生出許多愧疚和柔軟;但他又於母親敏妃的懦弱不同,在外人面前他總能恰到好處地強硬起來。
隱之武功不差,他們在一起更安全。林決對自己默唸了好幾遍,心中始終有一塊揮之不去的難受和不安,不過他認識到這樣的情緒毫無益處,自己已經答應了許念要為許老將軍平反,彷彿已經擔起了整座泰山的重量,其餘那些雜七雜八的頂多算是土包,根本沒辦法動搖他。
於是林決回了兩封情真意切的信,而後又投入到為父親排憂解難的事業中一去不復返了。
剛查出了一些眉目,雙翎卻忽然在獄中自盡了,大概是受不了折磨,又大概是已經得手再無牽掛,她兩眼一閉倒是輕鬆,線索卻隨之一節節斷裂了。林決正是抓耳撓腮焦頭爛額之時,忽的靈光乍現,想起一個人來。
三皇子劉炅身體不好,不便出門,平日見過他的人不多,況且尋常人殉國最多選擇上吊抹脖子之類常規痛快的方式,活著乾脆一包□□下去,作用立竿見影。活活被火燒死相較而言實在太過殘酷了。
大火一燒,不管病的好的、老的少的,全都變成一把灰,纏纏綿綿在一起,誰也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