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幽靜偏遠的山莊,蘇千殷正坐在一個洞口旁邊,面對著熊熊燃燒的火堆,把一根烤魚遞到嘴邊。 “好吃嗎?” 沈斯澤靠在石牆上,側頭看向她。 蘇千殷輕輕張嘴,吃了一塊肉,因為有些燙,她又呼了幾口氣,才把肉嚥下去。 “沒什麼調料,但是能填飽肚子就行。” 她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眸色平靜,“還沒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沈斯澤微微蹙眉:“你猜。” “算了。” 蘇千殷往火堆裡又添了幾根木柴,溫秀的眉眼籠在火光裡,好看又精緻,“總之謝謝你,雖然我依然不喜歡你,但是以後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向我提。” 沈斯澤從牆上直起身,深邃死氣的眸子裡多了些情緒:“真的?” “除了殺人。” 蘇千殷補充了一句。 沈斯澤突然勾唇:“沒意思。” 蘇千殷低著頭,面不改色地把烤魚吃完,然後用胳膊枕著腦袋,直接在火堆旁邊躺下來。 沈斯澤仰頭看了看被風吹動的樹梢,眼睛微眯:“今晚風挺大的,你確定要在外面睡?” “你可以走了。” 蘇千殷果斷翻了個身,不再看他,“我不覺得你留在這裡是為了保護我。” “但是你應該慶幸,我現在是留在你身邊。” 沈斯澤邁開腳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如果我去了其他地方,很可能又要殺掉幾個人了,而現在有你盯著我,至少可以阻止我。” 蘇千殷沉默了一會,突然又翻過身,看著頭頂的沈斯澤,長睫微顫,清亮的眼眸有些湧動。 “沈斯澤,你怕疼嗎?” 她問。 沈斯澤眉頭微挑:“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蘇千殷慢慢閉上眼睛,聲音沒什麼情緒,“以前我姐姐還在的時候,她把我保護的很好,有一次我踩著椅子去拿櫃子上面的一本書,但是因為那把椅子太過老舊,我還沒來得及下來,它就斷了......那天我哭得很大聲,嘴裡一直喊疼,姐姐就緊緊抱著我。” 風聲漸弱,搖曳的枝葉慢慢平息。 沈斯澤蹲了下來,靜靜看著被火光照亮臉龐的小姑娘。 “這段時間裡,我中過很多次槍,流過很多血,卻一直沒有像小時候那樣喊疼,但是......” 蘇千殷頓了下。 燃燒的木柴裡濺出些許火星,光芒有些刺眼,她把一隻胳膊抬到臉上,遮住了眼睛。 “我其實很疼。” 今天在實驗室面臨抉擇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特別無助,特別想逃離。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世界滅亡。 也就是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並非無堅不摧。 她原本以為自己拋開所有,獨自跳進罪惡的漩渦裡,就不會有任何閃失和遺憾。 但是看到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時,她才明白即使自己已經忘卻生死,但是依然無法置身事外。 在這場與命運抗爭的過程裡,她無法救出所有人,只能越陷越深,最後被漫長的無力感掩埋。 她突然有些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走上這麼一條路。 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累。 “蘇千殷。” 沈斯澤忽然開口,“我知道疼是什麼感受,但是我不會怕,又或者說恐懼這東西對我而言,太奢侈了。” 蘇千殷沉聲道:“沒有人希望擁有恐懼。” “不,你不明白。” 沈斯澤拿起她身邊的一根木柴,往火堆裡丟。 “我第一次受傷的時候,我的感覺是興奮,我發現我很喜歡血,很想多看看它,於是我經常偷拿我父親的刀,去割自己的手臂。” 火光照在他身上,卻沒有映出半點影子,“但是漸漸的,我發現我自己的血已經滿足不了我,我還好奇其他人的血是什麼樣的。” 蘇千殷把胳膊從臉上拿下來,慢慢睜開眼睛。 這一刻。 她竟然從惡魔的表情裡,看到了些許茫然。 “蘇千殷,我不懂你們的情緒,又或者說,我根本不能被看作人,因為我大腦裡裝的都是你們畏懼的東西。” 沈斯澤抬起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聲音低沉,“你知道看到你現在躺在這裡,我心裡最想幹什麼嗎......” 蘇千殷神情不變:“想幹什麼?” “我想把你撕碎,想聽見你痛苦的聲音,這就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只是我在努力剋制。” 他低垂著眉眼,把手轉移到她脖子上,慢慢收緊。 “蘇千殷,這就是我。” 一個崩壞到骨子裡的惡魔。 沈斯澤快速把手收回,從她身邊站起來。 沈眠給他下的那道詛咒他沒忘,他現在不能有任何攻擊人類的行為。 “你說的對,我確實該走了,我不能留在你身邊,不然你這一覺睡下去,我可能會忍不住發瘋。” 他說完,立刻轉身離開。 “沈斯澤——” 蘇千殷猛地坐起來,但是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喜歡她貴為死神的寵兒()她貴為死神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