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這位如今倍受萬人矚目的年輕少將此刻卻是垂眸不語,徑自盯著腳下白玉石雕砌的地面,對帝王的問語仿若未聞。
見此情狀,他的父親、侍郎封尚青禁不住又羞又窘,想要出聲提點一下這個素來不服禮教的兒子,然而,礙於父子二人一文一武、相距太遠,大殿之上又不便行動,此時只能在一旁空自著急、偷偷抹汗。
怎料,澹臺澈卻並不以為意,仍舊淡淡微笑道:“這殿前將軍一職,乃是朕當年隨口開出的一句玩笑話——也算是朕強行推給你的官職;然朕昔日卻並未允諾給你任何軍隊與實權。而今日情況又當別論:在帝都面臨存亡的危難關頭,你竟願主動請纓、遠赴沙場——此等忠心,不啻為百官效習之典範,朕當賜予重賞、以垂範天下!”
“皇上,”然而,在帝王益發激越高昂的語聲裡,封無痕只是漠無表情地緩緩出列,目注丹墀盡頭、那位高坐於黃金御座上的年輕帝王,面色沉凝如水,淡淡言道:“數月前,我隨軍出戰,原本只是出於父命難違,並非抱有拯救黎民蒼生於苦海的慈悲之心、亦非真有為國效力之想……如此,皇上倘若真要封賞的話,倒不如賞給家父、以示恩慈。”
澹臺澈對他一介少將如此無禮不羈的言行卻似乎分毫不以為忤,依舊淡然笑道,“侍郎封尚青為大局著想,雖身為文臣,卻寧可忍痛將愛子送上戰場,為我軍立下一記大功……好,從即日起,朕便授命封卿家升為丞史。”
“臣……謝恩。”封尚青聽言不敢稍有怠慢,當即越眾而出,俯首叩謝聖恩。
封無痕卻只淡淡一笑,默默退回方才所立位置,心裡才暗自舒了口氣,且料澹臺澈繼而又將目光轉向他,犀利的雙眸裡似藏著一抹蠱惑般的狡黠笑意,一字一句道:“而封無痕劍術無雙,放目天下,已是罕有其匹,此次平野之戰中,不但劍斬敵方主將,更力挫敵軍士氣,不能不可謂‘少年英雄、智勇雙絕’……故此,朕決定:從今日起,正式授予封無痕大將軍之職,即刻去陳司馬處領將軍令——至於軍權、糧餉,與楚大將軍等同。”
聞聽此言,封無痕面色即是一驚,方待開口回絕,然而餘光瞬地瞥見、此刻立於文官之列的父親那微含怒意的責備目光,終究還是生生按捺住了拒絕的意圖,當即出列叩首道:“臣……謝主隆恩。”
澹臺澈見他今日竟難得如此安分領命,嘴角頓時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一縷略有些得意的笑弧自他唇際一縱即逝。頓了頓後,就聽這位帝王又清了清嗓子,肅容沉聲宣佈道:“今日召眾卿上朝,朕,其實還有一事要宣佈。”
他此言一出,滿朝文武官員立時肅容凝聽,整個昭寰殿內,一瞬寂靜得連微塵落地聲都清晰可聞。
在這猶似永夜般剎那的靜默之中,唯有帝王低沉而肅穆的聲音,一字一頓、清晰響徹大殿,令滿朝文官武將在一瞬間都俱皆變了臉色。
就聽他緩緩道:“國師今日執修羅令朝見,朕三思之後決定:兩個月後,於天儀臺開辦展令大會,由朕親自主持,召請各國代表上臺公平比武競爭;並公示天下:修羅令,有能者儘可得之。”他略略停頓了一下,唇際忽地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當然,朕相信,以國師之能,定必不會致令修羅令被他國取得——這樣一來,才可謂真正的名至實歸、揚我天朝威嚴。”
聞聽此言,靜默如死的大殿上立即如沸鍋般炸開一片驚譁之聲——千百年來,修羅令象徵著什麼、又意味著什麼,這些帝都的將臣們又怎會不清楚!
“皇上請三思。”就聽一直沉默的柳千寒突然開口,稽首勸求道,“照目下情況看來,修羅令一出,諸國猛將定將齊湧至帝都、往來爭逐。所謂明刀易躲、暗箭難防,屆時帝都內,怕是將會引起混亂。”
然而,他話音才落,丹墀之下的大殿內,便立即響起反對的聲浪。
“臣以為,皇上此議可行。”就見一位文臣出列諫言道,“我大胤這些年來,備受四方諸侯國的鄙薄、輕賤、甚至欺壓和挑釁,日前平野一戰,我天朝將士雖大捷而歸,然經此一役,我大胤幾乎早已喪失了身為宗主國的尊嚴。日後尋釁者,怕是將會前赴後繼、肆無忌憚而至。而今次修羅令得以迴歸,便是天意欲將重振我宗主國的皇威!我大胤的威嚴,此時不揚,更待何時?!”
他一番話說得激昂澎湃、言辭鑿鑿語振振,令聞者不禁血脈賁張,大殿四方贊同附和之聲頓時洶湧成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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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十一修羅令(三)。。。
那文臣對面一位武將也繼而出列擁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