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唇翕動,彷彿待要開口之際,卻聽一個清冽的女音驀地透空而下:“是否,只要結束了這場戰爭,你們就可以不殺他?”
少女的聲音猶若一道晴天響雷,語氣裡透著三分慵懶、七分冷漠,直直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在場諸人聞言皆不由頓時一驚。隨即,軍營中次第響起一片不屑的喧譁聲。
謝子安愕然半晌,繼而冷哼一聲:“軍營中私藏女子,依照軍規,亦當處死!——何況,你這個身份不明的妖女,又有何資格為他求情?”
然而,冷汐昀只是慵然靠著身後的營帳,聞言淡然一笑道:“那若是,這個妖女眼下可以幫助你們、停止六軍兵士的繼續傷亡呢?”
在六軍戰士們的震愕驚呼聲中,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唇畔微微噙起一絲冷銳的嘲諷,犀利目光陡地飛鎖楚昔賦,“我想,以主帥之能,拖個三五天應當不成問題吧?而在這五天之內,我這妖女若是兌現了我的承諾——去殺了離國國主襄穆,你們就依約放過他——如何?”
“主帥,這個女人妖言惑眾,我們連她一併殺了!”心性剛猛的副將辛成均聽言登時暴跳如雷,惱然大喝道。
隨他一語落,喧轟的附和聲當即在軍營之中漸次響起。
謝子安隨即冷笑道:“我們憑什麼信你這個身份不明的妖女?你以為主帥當真會因為你這妖女一句信口開河的大話,就為你延誤軍情嗎?!”
然而,冷汐昀只是微微冷笑一聲,並不應答。
四下應和聲漸漸低微下去,復歸寂靜。群起喧譁之時,唯有六軍主帥楚昔賦,目光一直沉默地凝視著這個身份神秘的少女——此刻金烏西墜,沙場的天邊斜暉燦漫、雲霞斑斕,少女緋色的衣裙與柔軟蜷曲的長髮在柔煦的和風裡微微飄拂;那張悽幻絕麗的容顏在夕曛映照下,煥發出某種皎然脫俗的聖潔光輝……彷彿不屬於此世。
然而與這種清麗悽幻的柔美截然不同,她的目光卻是冷凝而堅定的,彷彿在這個單薄纖弱的外表下隱藏的,卻是一個鐵血戰士的靈魂!
彷彿被這個神秘少女目光中那份超乎常人的堅定與冷毅所震懾,楚昔賦一時竟也似乎忘記了考慮——她遍體傷痕的身體,究竟是否能夠在五天之內復原。這位六軍統帥當即沉色頷首道:“好,本帥就給你五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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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汐昀之所以能夠這麼輕易就答應楚昔賦、前往離國刺殺襄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來自七千年後的她,在特種兵培訓部隊自己的訓練營裡,曾堆放著一摞厚厚的歷史書籍——培訓大營中生活艱苦,沒有電視、音樂這類消遣,閒暇時候,看書是她的主要放鬆途徑。而對於這個記憶力過人的女特種兵來說,即便不能說過目不忘,但對於歷史上發生的一些重大事情,她總還是能夠記得個大概的——譬如:離武王襄穆的死期。
在後世史書中,曾留下過這樣一段短短的文獻記載,料想應是出自後世史官之筆:胤王朝天禧五年六月,離武君襄穆暴斃寢宮。
她記得清楚,描述此人死因的那兩字是“暴斃”——可是,一個體魄強艦正當壯年的君王,如何能夠無緣無故莫名奇妙便暴斃於自己寢宮?
史書中,關於這位晟王朝開國帝君的生父——離武君襄穆王的生平記載,一直都是以一位好大喜功、氣焰熏天的暴君和戰神形象出現的。其在位年間,不止吞併了北方的燕國、燮國,攻佔了華襄國邊境十餘座城池,更逼得身處於離國和彝國夾縫間的南瑤國對其俯首、惟命是從,儼然已成為中陸第一大國。
可以說,是襄穆在世的輝煌功績,奠定了其子——開創晟王朝的太宗皇帝襄繹覆滅胤王朝、統一天下的霸業。
而這樣的一代雄主,生平自然樹下仇敵無數,想致他於死地之人想來不算少數。那麼“暴斃”之說,便更加引人猜疑了。
作為一個特種兵部隊學員,她無心、也無時間去查究野史中更多的記錄,所記得的,也僅有這些。
但是,若襄穆真正死因當真是遭刺客暗殺……那麼,誤入此間的她,敢不敢去做冥冥之中、這隻締造歷史的“神手”?!
實際上,她並沒有這方面的雄圖野心。而她對楚昔賦的那番承諾,也不過是為了報恩、為了平衡自己的良心。
而此行,也不能說是必然一帆風順——如果,襄穆的確切死期不是在五日之後,那麼自己……或許就無法活著從離國王都青昴城離開。
心中正思緒翻騰之際,帳子忽地被人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