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近,就不擔心在下從背後捅你一刀麼?”
戚少商定定的看著他,輕聲道:“我相信你。”
顧惜朝愣住。
很久了,沒人再用這樣的語氣,堅定的對他說——我相信你。
他突然覺得冷。
就像晚晴死後,他一個人走在逃亡的道路上,天地蒼茫,卻沒有容身之所。
已經冷的麻木,便不覺得有多難忍受,但現在突然感到些許溫暖,便意識到寒冷是如此的難熬。
惆悵,雖然在水月鏡花裡,他有了朋友,但朋友也並不是知音。
人心不足。
他頗覺嘲諷,三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生死相伴,他又非草木,孰能無情?白姑娘和小彥固然被劃為自己人的範疇,但仍舊會感到少了些什麼。如同白元秋偶然提起無霜城時,眼裡露出的懷念一樣,他想,他也在懷念著故人。
聽著夜空下的笛音,他思念自己的琴——就算彈,聽者也不是當初的人了。
顧惜朝笑了起來,悠悠道:“那就隨你。”
時間慢慢過去,戚少商看著那人這邊瞧瞧,那邊看看,終於忍不住問道:“顧公子,你可看出了什麼?”
顧惜朝輕笑,道:“自然看出來了,只是這等奇門陣法委實難得一見,如何能不多看一會?”
戚少商有些焦急,儘量委婉道:“你的朋友既然也被困在此處,若是耽誤過久,不擔心會出事麼?”
顧惜朝想了想白元秋,覺得很不必擔心,又想到徐小彥,卻頗有些躊躇——若是這二人不在一處,倒很是麻煩。
“那便請大寨主隨在下入陣吧。”顧惜朝鬆口道,“此陣頗詭異,還請戚大俠嚴格按在下的步調前進,若是踏錯一步。”他拖長語調,唇角帶著絲挑釁的笑意,“只怕你便要和我這個遺臭萬年的江湖敗類,一齊葬身於此了。”
戚少商欲言又止,到底沒能開口,只是默默點頭,站在了顧惜朝後面。
顧公子青衫拂動,腳下踩著奇異的步伐,帶著戚少商,步步前進。
還是同樣的地方,同一個方向,顧惜朝趨退飄忽,左二右四,上七下五,進進退退之間,眼前景象,頓時豁然變幻。
戚少商震驚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原本碧綠的樹葉於頃刻間凋零殆盡,罡風捲於平地,撕棉扯絮般飄揚了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幾乎遮蔽天日,不多時,地上便鋪了層白雪。
“方才明明還是春天……”戚少商喃喃道。
顧惜朝瞥了他一眼,大發慈悲的開了尊口:“現在你我所處方位與之前已經不同,方位引動天時,是以眼前景象會變幻至此。”說到這裡,顧惜朝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在默默計算著什麼,時而皺眉,時而展顏,最後竟蹲下身,以樹枝做筆,在地上寫寫畫畫。
戚少商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中忽然掠過一絲惆悵——若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他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指甲嵌入肉裡,刺破面板,竟滴下血來。
血紅的液體落在純白無暇的雪地上,紅白分明,十分引人注目。
顧惜朝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到這幅景色,居然也被吸引了目光。
“惜朝……”戚少商喚道。
顧惜朝一跳而起,臉上露出孩子般天真愉悅的神情,興奮道:“戚大寨主,你真是天才!”
戚少商:“……?”剛剛發生了什麼在下不知道的事情嗎?
“春時轉冬,此乃逆轉,我怎地竟未想到,陰合在逆位啊……”顧惜朝自言自語道。
戚少商:“……”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看著地上的雪,看著雪上的紅,實在無法將兩者和顧惜朝口中的話聯絡起來。
雖然跟不上對方的節奏,戚少商心中卻仍舊浮現出淡淡的溫暖——在旗亭酒肆彈琴論劍那一夜後,他再也沒有看見過如此真實的顧惜朝了。
真實,而喜悅。
也許這的確是十分難得的奇門陣法,所以連顧惜朝這種時刻戴著面具的人,也露出了“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狂熱。
“那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做?”戚少商問,聲音裡夾雜了幾分連自己也未察覺的溫和。
顧惜朝用一種“你真笨”的眼神看著他,無奈的嘆息,遙遙指向遠處,問道:“戚大俠,你看見那邊的山水了麼?”
目光的盡頭,是一座山丘,上面滿敷著白雪,而這渾然素白的景色,便靜靜倒影在邊上的湖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