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爸不行了。”
“老爺子怎麼了?”
“那天突然腦淤血,現在人在醫院,整個人基本上癱瘓了,就靠呼吸器維持著。”
“……”
“那天他醒了一下,問我,閨女呢?”
“大哥……”
“秦香,我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但其實,老頭很早就開始懺悔了,是修不給他機會讓他贖罪。”
“大哥,去找修吧,如果他父親真的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知道。”
“那我走了。”秦香說著,站了起來。
“秦香。”歐陽凜坐著,沒動。
“嗯?”
“謝謝你照顧我妹妹這麼多年,照顧我女兒這麼多年。”
“因為我愛他。”秦香笑了。
黃昏中,歐陽凜的車停在A&W唱片公司前面,看三三兩兩的人從大樓裡走出來。
等到夕陽遲暮了,他終於看到了修的身影。
“修。”歐陽凜下車,叫了他。
歐陽修看了看他,繼續向前走。
“就給我幾分鐘。”凜拽住了修。
“咱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勝我敗。”
“上車,就幾句話。”
修看了看凜,坐到了他的車裡。
“說吧。我一會兒有個很重要的事兒得辦。”
“爸爸……不行了。”
“什麼?”
“他就想見見你,他一直昏迷著,那天醒了,找閨女。”
“哼。”修輕笑了一聲。
“修,你和我,跟他鬥了一輩子。我們傷痕累累,他也是。你知道我為什麼後來徹底不想跟他鬥了嗎?給你一個畫面,一個遲暮的老人在夕陽裡,看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老淚縱橫。你說,還鬥個什麼大勁兒啊。”
“說完了?”修看著凜。
“完了。對了,還有,爸他在私立愛華醫院。”
“我走了。”修開啟了車門。
“修,你是我最親的……妹妹。無論你多麼不想承認,你還是女人。”
車門砰的一下被關上,修的身影消失在了凜的視線中。
晚上八點不到,一個捧著一大束百合的女人站在了醫院門口,她白色的連衣裙被八月悶熱的風吹得輕輕飄動。
她來回的踱著步,額頭上微微有汗。
腳下的高跟鞋發出悅耳的脆響。
她從白色的手袋裡拿出了煙,點上。
你能想象,一個如此標緻的女人,穿的如此淑女,手捧百合,卻用如此彆扭的姿勢抽菸,這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樓下散步的不少住院病人都向她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女人注意到了刺目的視線,將燃燒到一半兒的香菸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她深吸了一口悶熱的氣息,進了醫院住院部。
走廊很長,醫院很安靜。女人推開了903加護病房的門。
這是一個豪華的單人間,一個憔悴的老人身上連著無數的儀器,就像一個植物人。
女人湊到床邊,看了看毫無聲息的老人,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在她的印象中,這男人永遠是英姿颯爽的模樣啊。
女人看了一會兒,將百合插到花瓶裡。站起來,要離開。
“修……”一個蒼老的、沉悶的聲音響起。
女人停下了腳步,遲疑的,緩慢的,轉過了身。
“修……”
女人拉出病床底下的凳子,坐在了老人面前。摘掉了老人的氧氣罩。
“修……你長大了……很美……像你媽媽……一樣美……”
女人只是聽著,並不開口。
“我做夢了……夢見……你媽媽和我……帶著你……去遊樂園……”
“嗯。”女人點了點頭。
“我……這麼多年……總在想……你變成……什麼樣子了……”
“嗯。”
“今天……看見你……放心了……”
“嗯。”
“閨女……爸爸困了……你叫聲爸爸……我……睡一會兒……”老人說著,輕輕合上了眼睛。
女人看著他,遲遲沒有開口。
她就那麼看著他,忽然,眼角的餘光落在了那波形本該上下起伏的儀器上,現在,它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