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為精銳。西亭千萬鐵騎,鐵狼軍又何曾把誰放在眼裡過,只因為他們才是王,是睥睨所有軍隊的所向披靡的王者之軍。然而今天,只因為樹上那個年輕人輕飄飄的一聲令下,他們本就傷亡慘重的隊伍即將再次遭受一次人間煉獄般的無情屠殺。
季華鳶藏身樹上,所有人都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卻難以捕捉到他的身影。他貼在樹壁後靜靜地回過頭來,平靜的目光掃過四周樹上埋伏的黑衣人眼中興奮而嗜血的光,掃過那隆隆滾落的石塊,終於落定在地上那一團團模糊的血肉上。
血腥味已經染透了這片密林,濃郁到讓人窒息,想要大口大口地吸進新鮮空氣,卻不料一張嘴卻是更腥臭的血味填充入肺,讓人直想要趴在地上放肆地嘔吐,吐盡了這一夜所有的屈辱和殘暴。
季華鳶輕輕堵起耳朵來,在大樹的陰影裡慢慢地蜷縮,抱住自己的膝蓋。下面的痛呼和哀嚎聲難以遏制地入耳來,震得他心都在顫。他的一顆心像是被人死死地攥住,而後又鬆開,就在這驟然的失血和充血之間變得那麼疲憊。季華鳶感到自己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放,可他一時間竟難以回神。
他居然還在想,北堂朝為什麼不在這裡,為什麼他此時此刻竟不能縮在北堂朝的懷裡好好睡一覺。
這仗打得心累,他在心裡想。
戌時三刻,整片山林中再無狼崽子的音息,除了始終沒有露面的晏十七和他身邊那個南懷人,所有趕到這具假屍附近的狼崽子無一倖免,全部慘遭血屠。季華鳶跳下樹來,看著黑衣人興奮雀躍著給地上尚未徹底死去的狼崽子們補上最後一刀,然後將屍體拖到一處,一個黑衣人點了一個火把過來,其他人又開始揀抱一切能燒起來的樹枝落葉。這些人從原本的狼狽慘敗到現在不費一兵一卒徹底血洗了對手,每個人都帶著難以遮掩的興奮。人本身的獸性在這一刻暴露無遺,面對小山堆一樣的屍體或屍體碎塊,火光下,季華鳶甚至能看清黑衣人臉上興奮的潮紅。
沒有人會為了對手的死去而感到荒涼,哪怕這種同類間自相殘殺的局面本身就足以令人心頭恐懼。
“我們勝利了。”三叔走到季華鳶身邊,看著手下那群已經興奮過了頭的弟兄輕輕說道。他轉過身來看著季華鳶:“這次,多虧有了你。”
季華鳶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他終於嘆口氣低聲道:“別高興的太早。”
“怎麼?”
“人不全。”季華鳶看了一眼最後一具被拖上屍山的屍體,淡淡地說道:“晏存繼身邊的那兩個親信沒來。”
三叔聞言想了一下,而後又笑了:“無礙。斬殺晏存繼,我們又得以全身而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至於他手下的兩條狗,已經是喪家之犬,又有何可懼?”
季華鳶又沉默了許久,末了他終於沉沉一嘆,說道:“也是。”
零散在外的黑衣人們已經漸漸的都歸了隊,那兩名將領簡單地清點了人數之後,所有人都集中在堆起來的屍山之前,三叔一聲令下,一名黑衣人舉著高高的火把上前,將屍山點燃。刺鼻的焦糊味立刻擴散開來,要比之前的血腥味更加難聞,季華鳶微微別過頭去往東面看,夜視範圍很低,他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的樹林。然而他卻彷彿能清楚的看見,母渡江上晏存繼鐵青的面孔,和那陰鷙的雙眸。
他知道,他這一舉將徹底惹怒晏存繼。他更加知道,無論是求救香,還是那一小包給他保命的火藥,晏存繼對他當真從無惡念。他唯一做錯的事,就是他不該打北堂朝的主意。
北堂朝的逆鱗是他的母后,是他的哥哥。而季華鳶的逆鱗,只有北堂朝。
這一把火是黑衣人最後的歡慶,是他們對死去的兄弟的告慰。季華鳶心中卻明白,這一把火也是這些無知的黑衣人貼在自己身上的催命符。而對季華鳶自己而言,這一把火是他對晏存繼的徹底宣告。
你我永遠為敵,所以不必對彼此有半分心軟與情分。他時刀戈相見,我必毫不猶豫地砍下你的頭顱,相信你也如此。
季華鳶看著那捧火越燒越旺,這一次沒有刻意隔離開周遭的可燃物,火光很快就衝了天。他回過頭問三叔道:“準備什麼時候下山?”
“今夜返回營寨休息,天一亮我們自會想辦法下山。我們的任務不僅僅斬殺晏存繼這麼簡單,之後還要和你們的朝廷交涉,將這件事情掩蓋過去後才能回西亭。”
季華鳶點點頭:“如此也好,我也好和北堂朝告個別。”
三叔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彆扭:“你和北堂王……”
季華鳶冷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