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季華鳶就知道今天這是衝他來的。但季華鳶面上滴水不漏,只是維持著有禮節的淡笑,側過身給秦寬海讓開路,“公公進吧,王爺在裡面。”
關門的時候,季華鳶一眼掃到門外貼牆守著的一眾太監侍衛。可笑的是,居然還有總兵臺的副統領。季華鳶瞬間就明瞭了,昨夜晏存繼逃出生天,東門和侍衛局收手,只有總兵臺的人還在沒頭沒腦地打,本就傷亡慘重,這一來又白搭進去不少人。總兵臺定是向皇帝告了北堂朝一狀,名為探病實則是興師問罪來了。不然,知道他也在山上的人一共就翟墨朱雀和飲笙三個,即便北堂治精明洞察,也太快了些。
總兵臺的副統領姓陸名正平,挺正義的名字,至於為人,據說脾氣很大不招人待見,但是一顆忠心還是赤誠的。現如今這挺威風的官竟然和一群宮裡來的太監站在一起,已經是滿臉的不滿。他一抬頭,和季華鳶目光相撞,臉色更加難看。
季華鳶沒有理會他,這種人季華鳶不喜歡,但也不討厭。他沒有必要和這人維持友好,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是以,季華鳶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兩秒之後,只是點了一下頭,然後又面無表情地關了門。
今天這陣仗,估計是不能善終了。季華鳶無聲地嘆了口氣,他剛一轉身,卻聽見內室裡秦寬海的抽氣聲。
這是怎麼了?季華鳶走過去一看,也愣住了。
就這麼一會功夫,北堂朝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散發著森森的汗氣,腿上的繃帶都打溼了。他面色白透如紙,神情倦怠憔悴。
北堂朝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秦寬海,勉強勾起一抹無力的笑意,聲音打著顫,那顫音都說不出的飄渺:“公公來了。”他剛一說完最後一個字,整個人就抑制不住地抖起來,一條血線從唇角溢位,殷紅。
不是真的吧……季華鳶已經呆住了,秦寬海一下子便慌了神,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扶北堂朝,卻是伸了手又無從下手,不知道北堂朝這是傷了哪兒,不知道自己能扶哪兒,僵了半天只能又把手收回來,連聲道:“王爺,王爺您怎麼傷得這麼重!這麼重的傷還要硬撐著,這還能有好嗎?老奴這就給您叫太醫!”
北堂朝擺了擺手,動作大了些,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捂著嘴角,半天才緩回來一樣,鬆開手後,那滴血線顏色又濃郁了一層。
秦寬海的眼珠子快要掉出來了,他愣愣地杵在床前,眼珠子從北堂朝的腿上轉到了胸口,心道也沒看見別的傷啊,怎麼就吐血了呢。
“您受了內傷?”秦寬海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北堂朝搖頭,一邊搖頭一邊遮口咳嗽。他這一咳,又咳了好半天,反反覆覆,好幾次都要平復下來了卻立刻又更加兇猛地開始。秦寬海站得腳都快要僵住了,他動了動身子,北堂朝終於慢慢順過口氣。
北堂朝抬手指了指季華鳶:“去給我倒杯水。”
季華鳶一愣,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走到桌邊去倒水,他心裡感覺很彆扭,倒不是讓他伺候北堂朝一次不行,只是,北堂朝剛才的態度,說擺譜不像擺譜,說溫柔也絕不溫柔,讓他很不適應。
季華鳶倒了茶水之後遞給北堂朝,北堂朝低頭一看,皺眉,“我要的是水,你給我倒茶幹什麼。”
平時說喝水,不都是喝茶嗎?季華鳶狐疑地看著北堂朝,當著秦寬海的面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是猶疑著接過那杯茶轉身走到外室,又從桌上給他倒了一杯白水遞回去。
北堂朝抿了一口,搖頭:“這都涼了。”
這變臉也太快了,存心找事吧……季華鳶的爆脾氣哪裡受得了這個,雖然他現在是處於理虧時期,但北堂朝與他和好之後又什麼時候這麼折騰過他。季華鳶一皺眉,剛要發作,餘光卻突然捕捉到秦寬海探詢的目光。
季華鳶一抬眼,北堂朝在秦寬海身後向他眨了眨眼。
他立刻明白了。季華鳶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北堂朝,嘴角微微下拉,規規矩矩地說了一句:“是。我去給你換熱水。”
燒好的開水,季華鳶知道北堂朝怕是還要折騰他幾次才過癮,也乾脆就沒有兌好涼的,直接就燙著端給北堂朝,北堂朝手指在杯壁上一碰,又咳了起來,一邊咳一邊喝罵道:“這麼燙的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白養著你在府裡,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做戲要做全套,這場戲的名字就叫,做低伏小。
季華鳶立刻垮下臉,故意裝著沒面子地掃了一眼秦寬海,秦寬海立刻擺手笑,季華鳶便十分入戲地憤憤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身不情不願地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