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華鳶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三三兩兩的人群,天色很黑,明亮的篝火卻好似將這一片都映成了白天似的。季華鳶面無表情地巡視過周圍,目光從北堂朝那一堆掠過。北堂朝正在給白天那兩個女孩子分兔肉,兩個女孩子嬌羞又興奮地接了,非常斯文地小口小口吃著。季華鳶收回視線,只淡淡道:“每年的湯鹿之行,本就是舒懷放鬆之圖,享受些也無可厚非。”他說著,隨手撿起腳邊的芝麻就要撒上去。晏存繼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神秘地一笑:“外行了,別毀我的傑作。”
季華鳶笑出來:“烤一隻羊腿而已,還要自稱傑作?這種小事還要分成三六九等不成嗎?”
晏存繼誇張地嘆息一聲,從他手中拿過盛芝麻的袋子丟得遠遠的,只說:“用芝麻提味,再入味也盡是芝麻味,肉香都沒了。再等一會,讓你知道什麼叫人間珍饈。”
季華鳶無所謂地攤攤手,他將小馬紮挪了一個角度,坐在晏存繼對面,似若無意地背轉過身去背對著北堂朝那一片。晏存繼站起來到別人那裡東討西討,片刻後提了一隻蘋果一隻梨回來,拿著那柄還帶著放血槽的精鋼匕首熟練地轉著圈削皮,然後切成一片一片地串到木頭枝子頂端。季華鳶看著咋舌:“這能吃嗎?”
“等著。”晏存繼只丟給他這兩個字,而後悶下頭專心致志地觀察著火候,手上不停地轉著羊腿。
趁著他還沒烤好的時候,歌舞演出開始了。北堂治請來了帝都最負盛名的表演班子,將那一臺子歌舞和武打戲曲都挪到了這深山老林裡來。雖然是粗糙簡陋的露天森林,姑娘們卻都盛裝打扮,火紅的裙襬一齊轉起來,暗色的山林裡彷彿瞬間綻放了朵朵會唱歌的紅牡丹,將所有人的眼球都奪了過去。季華鳶對那些歌舞沒興趣,但也不由得承認,南皇所有看似隨意的安排,又哪有一樣是當真存心含糊的。那些姑娘們裙襬剛一提起,禮樂開奏,戲班子還沒真正動起來,那些帝都裡的權貴公子哥就都拍手叫起好來了。
說來也難怪,聖上開明不叫他們拘著,此地又山清水秀,姑娘們美得像流淌的蜜糖。只要隨興吟出幾句叫聖上王爺中意的,就有更美的姑娘和更鮮美的烤肉奉上,出風頭,抱美人,又是皇帝本人哈哈笑著許諾的,誰會不動心?
禮樂聲盛起,祥和喜悅的氛圍徹底鋪開,好生熱鬧。晏存繼非常舒心地深吸了一口山間的好空氣,笑道:“南懷到底是比西亭豐饒一些,南皇隨意動動手指,這排場便足夠了。”
季華鳶只不過撇嘴一笑:“西亭以遊牧為主,馬背上的民族,在這些禮樂上遜於南懷也沒什麼可嘆的。”
晏存繼笑了:“我可沒半點妄自菲薄的意思……”他說著,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道:“我愛我那片草原,來南懷這許多天,早也快厭倦了這帝都的繁華。”
“那就早些回去,你在外面,總也會惹亂子。”季華鳶隨口說道,撿起一枚柴禾丟進火焰中。晏存繼嬉笑著看著他:“美人還沒答應隨我安家,存繼怎麼忍心獨自回朝?”他說著,不等季華鳶瞪過來,直接削下一片肉插在刀尖上遞到季華鳶嘴邊。
“張嘴。”
季華鳶垂下眼睛看著刀尖上那顫顫巍巍的一塊肉,烤得剛剛好,散發著蜜色的光澤,香味入鼻令人食指大動。然而,比那塊肉更加奪人眼球的反而是那鋒利的匕首,彷彿下一秒就要隔開他的喉管了。
晏存繼總是這樣,似是漫不驚心地伸過來一塊誘人的肉給你吃,肉的下面卻是鋒利的刀尖,讓你明明深知危險,卻又著實心癢難耐。
“張嘴啊……”晏存繼有些不耐煩地晃了晃。季華鳶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將那塊肉咬進嘴裡。
烤肉一入口,季華鳶便忍不住挑起了眉。梨子的清甜已經完完全全地融進了肉質的鮮美中,一層極薄的奶皮入口即甜化,裡面包裹的羊腿肉卻肉質鮮美又不失嚼勁。這肉刷了蜜糖、牛乳,又加了些水果甜味,卻絲毫不膩。季華鳶不動聲色地吃下烤肉,面上沒露出什麼驚歎,卻不得不在心中承認晏存繼很會烤肉,當真非常美味。
這邊晏存繼正心滿意足地看著季華鳶品嚐,遠處突然有人笑著朝這邊吆喝了一聲:“王儲殿下好手藝,我這都聞到香了!”
一時間,各處的目光都起鬨般地聚了過來。季華鳶面無表情地拉了拉馬紮轉回身來,挨著晏存繼坐,輕輕一抬頭,卻看見北堂朝正專注地盯著自己,似是已經看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迷惑(二)
晏存繼大笑,將那些讚美悉數收下,爽快地邀請大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