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你們好可恨,啊……殺了你們。”瘦小僕役滿面通紅,眼睛像發狂的野獸。
還未等他觸控到腰上的短刀,便被更高大的同伴打倒在地。而高高在上的韋國舅,此時已被莫名的憤怒和殺意控制,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抽出腰間佩刀,虎目大張,見人就砍。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都要殺我,你們都要害我!”他失心瘋似地揮舞長刀,朝著宅院中殺去。
奴僕們彼此殘殺,宅中男女相互撕咬。整座金璧輝煌的大宅頓時陷入一片陰沉沉的血霧中。
很滿意眼前所見的一切,槐樹上的風長瀾小心收緊右手掌中的小布包,嚴防更多的粉末飄揚出來。
這種灰白色的毒粉是出自他孃親之手,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令人陷入瘋狂,變得兇殘如獸,見人便想與之拚命。
風長瀾甩乾淨手,輕鬆的自樹上飄下,神態自若。風家的孩子,打小即被孃親以毒物喂大,那些讓常人瘋狂的毒粉,對他們根本無效。
宅院中瘋狂的喊殺聲漸漸的引來百姓,三三兩兩的群眾正帶著惶惑又恐懼的心情慢慢向這邊圍過來。
他們都在好奇國舅府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僕役在門口打得你死我活,宅裡還飄出可怕的嘶吼。
人會越來越多,他得儘快離開,是時候該回天山了。風長瀾不著痕跡地掉頭,朝城門的方向前行。
他們風氏一家,長居天山,風長瀾他爹沒隱居深山之前,是大唐人氏又敬又怕的大天師,他娘則是又愛救人又愛研製毒物的苗疆藥姑。
思及爹孃,一雙黑靴慢了下來。
長長的晚秋斜陽掃過繁華的朱雀大街,灰撲撲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黃葉卷著細塵掉落在街邊的溝渠裡,一兩隻回巢的烏鴉正呀呀嘶叫。
好冷,但天山比這裡更冷。
若有一個人能伴著他左右,即使不說話也好。孤冷的他心上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來自寂寞的心情。
“小哥哥,小哥哥?”一個軟軟的幼嗓在他右邊響著。
他撞上一雙乾淨明亮的圓眼睛。
狹長的杏眼填滿冷意地打量著圓亮眼睛的主人,看見一個腿短身矮,兩頰粉嘟嘟,一身青藍白紋衫裙的小姑娘。
目測她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柔軟的頭髮梳成兩個小髻,頂在頭的兩側。
“小哥哥,你是要出城嗎?”手提食盒的關小白麵對滿臉冷意的風長瀾,微微打了一個冷顫。這位小哥哥好冷哦,比秋風還冷。
別人冷歸冷,她的熱情可不減,邁上一步,關切地看著嘴角有傷的小哥哥。
風長瀾不是一個情緒外露或是會輕易與人交談的男孩,他冷傲地昂首,加快步伐,邁向出城的方向。
世間眾人都入不了他高傲的眼。
風家的任何一個人來到山下,都能攪亂世事,令眾生敬畏。
“小哥哥,就你一個人嗎?”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怎麼能長那麼高走那麼快?
關小白這顆小胖冬瓜,吃力地跟在風長瀾身後。
其實她也不是有意要跟著他的啦!她手上的漆器食盒裡是熱騰騰的醬肉大包,這是她的閨中好友諸葛悠仁特地做給她的,本來打算在肉包子還熱呼呼、圓胖胖的時候奮力跑回家裡,把好吃的大包分給爹孃哥哥。可是,就在灰暗的暮色裡,她看見了他。
那孤單的身影莫名地減慢她跑回家的速度,瑟瑟長風中捲起的灰布袍子牽著她向他靠近。
來到他跟前,瞧見他臉上的傷痕,她就再也無法掉頭回家吃肉包。
“小哥哥?你的爹孃呢?”包子好吃,可是提著跑好吃力呢,關小白賣力提著小短腿,咚咚地跑到風長瀾的前面,擋住他的去路。
沒有任何視線交流,風長瀾輕巧的繞過小障礙繼續前行。
雖然碰了一鼻子灰,但關小白不屈不撓毫不放棄,若她就這樣回家了,她一定會睡不好,會夜夜想起寒風裡孤冷的身影。
“小哥哥,你是外鄉人吧?”他一定是初次來到長安,才會想在這會兒出城。關小白很篤定地想。
沒人回應。
無聲的腳步後仍跟著很沒用的喘氣聲。
“別看……長安這麼繁……出了城,可是很難找到打尖的地方呢。”關小白好心勸說。
這個女孩好囉唆。風長瀾雙手縮排寬大的袖子。要不是小姑娘那雙晶燦如星的眸子清澈無邪,他早將她甩進街道邊的溝渠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