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道:“稍嫌頻繁了些,不過瞧著你侍奉我這麼多年的份上,勉強許了罷。”
平兒一笑,才領著身契出去了。
王夫人同賈政商量一夜,夫妻兩個定下計議,到底是叫來黛玉,好言撫慰一番,婉轉說了分錢的話。黛玉滿腔不悅,也只好道:“聽憑老爺太太安排。”命紫鵑拿了鑰匙去開箱搬東西,賈赦、邢夫人各自歡喜,連誇黛玉懂事,並賈政、王夫人也誇了一遍,這邊幾個氣得倒仰,卻也無可奈何。
賈璉原不知此事,忽見夏金桂喜氣洋洋地過來邀功,細細一問,不免蹙眉道:“分家時候,我們這裡就多分了銀錢,現在還和那府裡要錢,似乎不大好。”
夏金桂正是得意之時,不自覺就將素日的作風帶出來,張口罵道:“什麼好不好的?現成的銀子到手是真的,不然府裡開支不夠,那位還不是指著我的嫁妝?你覺得這樣不好,用你老婆的嫁妝補貼家裡,難道就好麼?”
賈璉見她忽然這樣氣盛,倒有幾分鳳姐的架勢,心裡一突,只是他今時不同往日,面上並不帶出來,只笑道:“我不過白說一句,怎麼就惹你發這樣火了?你素日可不是這樣。”
夏金桂聽了,才轉過臉色,柔聲道:“我那不是替二爺你著急麼?如今家裡渾沒個進項,開支卻還是這樣多,這麼多人,吃喝拉撒,都從哪裡來?沒了錢,連下人都瞧你不起。你看那個賴大,如今對我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仗著他兒子是個官兒,我們老爺不是官了,拿張做致,我就見不得他那個樣兒!”
賈璉道:“他原也算不得我們家的家生子了,你便由他又怎地,以後說不得我們還要靠他接濟呢。”
夏金桂不以為然,倒也不再多說。
賈璉心內自有計較,哄她幾句,當晚尋了個藉口,留宿在外,並不回家。
黛玉無端受了一場氣,倒把思念賈母之心略淡了幾分,恨的又走來寶釵這裡,和她抱怨道:“我從前覺得大舅舅和璉二哥哥還是有幾分見識的,怎麼如今一個兩個都這麼短視,他們沒了進項,日後還不是依靠二舅舅和寶玉,平白地得罪了他們,有什麼好處?”
寶釵勸道:“你嫁給寶玉,不過是個虛名頭,又替他家裡操這許多心做什麼?依我說,你第一快些裝病,千萬不要管家,第二正好也是要守孝分房的,就索性和寶玉連院子也分開,還到園子裡來住也使得。我們兩還近些。”
黛玉橫她道:“我知道你的心,寶玉要守孝,我也要守孝的,住得近了,也不許你動手動腳。”
寶釵跌足道:“你把我當什麼人呢?我不過想著多見你一見,也好就近照看你,你瞧你現在瘦得都不成個人形了,我一日又見不到你幾面,連你是否冷了熱了,困不困,餓不餓都不知道,我心裡掛念,你就不心疼麼?”她說得委屈,也學黛玉平時的樣兒,伸手拽黛玉的袖子,黛玉一見,心也軟了,面上道:“你打什麼主意,我都一清二楚,孝期未滿,我是不會同你親熱的,別說只是住得近,就住在一起,也是一樣!”
寶釵滿臉含笑道:“是極是極,我絕不動你,便是你叫我動,我也不動,好不好?”
黛玉瞟她一眼,見她迎出來得急,那衣帶還半散著,微微一笑,替她重新系上,又發愁道:“我本來以為我想的已經夠糟了,沒成想這家裡竟是個無底洞似的,多少銀子下去,只是填不滿,我父親給我陪送的原算是豐盛了,如今看來,只怕還遠遠不夠。”
寶釵皺眉道:“哪有一進來就叫你拿嫁妝填婆家的道理?你別太實誠了。”
黛玉悄聲道:“不是我實誠,是實在沒辦法,前兒我在太太那裡,聽到說江南甄家的人來送東西,太太雖然客客氣氣地回絕了,看那臉色,卻是不大好,我一想,她只怕是捨不得那點子錢,想要替人家存東西呢,這要一收了,那我們之前的心思不就白費了麼?倒不如我出一點,太太看家裡還過得下去,也就不急著收人家的東西,好賴把這一陣混過去再說。”
寶釵忽然就後悔起來:“我怎麼就糊里糊塗地把你嫁進這裡來了?裡裡外外,糟心事忒多!”
黛玉笑道:“豪門大族,哪個不是這樣呢?他家還算好的了,不然我父親怎麼會這麼爽快答應親事?”
寶釵道:“林姑父總是有計較的。”口雖如此,心內到底怏怏不樂,蓋因當初事情未成之時,所求只是成事,然而事情既成,又不免覺得黛玉受了委屈,少不得自怨自責,悶悶地生起自己的氣來。
黛玉見了,安慰她道:“你放心,我父親已經叮嚀過二舅舅了,他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