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說自己將這件珍而重之地藏著捨不得穿,卻說:“花裡胡哨的,誰要穿那個!”
寶釵信以為真,忙道:“本來想著過年穿件大紅的,喜氣,配著牡丹也大氣,誰知你這會子脾氣又變了,怎麼又愛起素淨來了。”
黛玉道:“我本來便只愛素淨,你同我處了這麼久,難道不知?”
她雖不務奢華,然而若論素淨簡樸,那也是絕對搭不上的,寶釵聽了一笑,握著她手道:“那我再改改,改成素面兒的?”
黛玉道:“算了,做就做了那麼些時候,再一改,就改到夏天才好了,誰要穿呢!我就勉為其難地先收下吧。”
寶釵笑道:“那我明年再給你做一件。”說著將手上的裙子一交給鶯兒,黛玉挑眉道:“這就做好一件了?”
寶釵道:“都是叫她們拿著現成的衣裳來,我在上頭綴幾朵花是個意思罷了,你想你那一件衣裳,我就做了半年,這幾條裙子真一件一件叫我現做,要等到猴年馬月去呢!”
黛玉聽了這話方覺心氣順了,故意笑道:“那是你慢,要是我來,幾日工夫就得了。”
寶釵知道她在自己面前是慣愛掐尖好勝的,倒不好反去激她,便道:“橫豎我們又不是那些手藝人,要比較個這些做什麼呢!”又拿起另一件時,手被黛玉抓住,黛玉拿眼示意一下外面,又對寶釵一揚眉,寶釵就明白了,笑道:“我就看一眼,想想怎麼繡,總不能幾個姐妹,真的全送一模一樣的吧?”
黛玉方鬆了手,與寶釵兩個一齊看了,商量在袖口、領口上多添幾朵,其餘地方鬆散些也就是了。因寶釵提起賈府之事,黛玉想了一想,也叫雪雁去開了庫房,選了些日常適用的面脂香胰之類,囑咐紫鵑先給三春送去,紫鵑過一會回來,說迎春、惜春都連聲說謝,獨探春賞了一把錢。
寶釵就嘆道:“三妹妹畢竟不是尋常女流。”
這一嘆又不得了,黛玉盯著她道:“我倒不知,你還與她惺惺相惜起來。”
寶釵哭笑不得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像吞了炮仗似的?”轉眼一想,道:“你…莫不是在吃三妹妹的醋吧?”
黛玉道:“我有什麼好醋的?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正要甩手走到裡面去,又被寶釵叫住道:“去賈府管家這件事,林姑父與方姨娘怎麼說?”
黛玉站住道:“父親說這樣也好,我學學管家主事,以後嫁了人,也不怕不懂。方姨娘要給我帶幾個人,我沒要,大家都是一般的分例,獨我一個不一樣,倒像是顯白我父親官銜高似的,像什麼呢。”
寶釵道:“方姨娘是真心待你好,你別嫌棄人家。”
黛玉道:“我幾時嫌棄過她了?都是你在說。”
寶釵見她沉著一張小臉,在她鼻子上一刮,笑道:“還說沒嫌棄,你那臉都可以嚇死鳥兒了。”
黛玉嘟著嘴拍開她,一邊問:“姨媽那頭怎麼說?我算是還客居他家,託他家照管,你可完全是旁支親戚了,叫你管家,姨媽就什麼都不想?我記得你說過,她似乎是有些想叫你嫁給寶玉的。”
寶釵笑道:“她現在一門心思只有差使呢,哪裡想得到我!”
黛玉直起身子道:“你們差使辦得好好的,又怎麼了?”
寶釵嘆道:“哥哥在揚州一去數年,我畢竟是個女流,應酬上面來不得,如今家裡那些世交往來都丟得差不多了,內務府差使需得要人舉薦,現今沒人肯幫我們,部裡面要銷我們的差使,媽正發愁呢。”
黛玉道:“你們又不曾高賣低買,三節兩壽也按時上的,怎麼忽然要銷你們的差使來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些個小人見賈府敗了,薛大哥哥又不在京中,欺負你們母女兩個是不是?哼!”
寶釵見她激忿,忙起身摟住她笑道:“哥哥常年不在京中,我在內宅,再精幹,管得到的也有限,再說前些時候心思都花在如何擺弄賈府這上頭了,難免往來上面有些疏漏,你不要急,這都是正常的世故人情,再說了,怎麼樣也已經比上一輩子好了。那一世,我們進京時候尚算風光,後來幾年我哥哥雖在京裡,卻和沒在一樣,差使丟了,家裡買賣也漸漸的敗落了,連我晚上也要點燈做活呢。”
黛玉如今最聽不得她提起前世,一聽見就要惱的,這回卻一反常態,自己想了一會,道:“內務府的事,我父親倒不大好出面,若是請你舅舅,似乎又太小題大做了,不如託託我舅舅,不論如何,少丟一點,總是好的。”
寶釵搖頭道:“我不怕和你說,便是部裡不收,我也要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