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的婆娘才好生養,忽然冒出一身冷汗,暗忖:我是家中獨子,必要生兒子的,若媽一時想不開,也給我娶了個這樣的婆娘,我又怎樣?又想:媽倒好說,只怕妹妹那裡難纏,要是她當真攛掇媽給我娶了個惡婆娘,我到哪裡哭去?且我離家這麼遠,她們在京中給我定了親事也不知道,到時候就算是個夜叉婆子,我也只能認了,那才苦也!我倒也不是不能納些漂亮的可人兒做妾,但我以前總誇口說日後娶妻要個色藝雙全的絕色,結果萬一討了這樣的夜叉婆子,把我薛大爺的一世英名,都毀在一個醜婆娘上面,可不冤枉!
他越想越覺後怕,難得被放出來,連酒都沒心思喝了,又想:妹妹平時老勸我讀書、上進,媽也總說要怎生給我捐個官,或者謀個監生,日後好娶個好親,可見討老婆此事,錢財固然重要,怕也要看身份,舅舅那裡是不成的,姨父也太方正,且兩邊都離得這樣遠,鞭子打馬都打不到的,可怎麼是好?
再一想:我現放著個探花郎不問,豈不是呆!不若求求林老爺,替我怎麼謀個門路,找個出身。
他打定主意,便加倍發狠刻苦了幾日。林海見新納的妾室人品端方、持家有道,正是高興,又見薛蟠刻苦,心下大慰,少不得將他叫到跟前,溫言訓導,薛蟠便趁機說了自己的謀劃——他是想花錢了事,誰知林海是正經科舉出來的,聽薛蟠說要謀出身,頭一件事只想到舉業。薛蟠在林府數月,他冷眼見了,天分一般,底子又已經毀了,然而到底是若是嚴加管束,他再設法託幾個同年從中周旋,考個秀才當不是難事,到時身份上許多便利,倒利於他支援家業,於是慨然應諾,卻又重新選了書本,又特地替他請了一位業師。薛蟠只道是說通了,有了身份,課業大可不必這麼緊張,誰承想隔日便聽說特地給他挪了地方,請了老師,要叫他考童子試,內心苦楚,不必細表,可惜林海既有心要栽培他,比之以往,又更嚴格。且從前內宅無人,現今又多了一位管事姨娘,家中打點的滴水不漏,得老爺吩咐,日夜派人看管這位貴客,薛蟠連偷懶都不能夠,只能哀哀慼戚,悽悽慘慘,懸樑刺股地發奮而已——故而不到一年,那書信文字大有長進,連薛姨媽、寶釵都大為詫異,此是後話。
☆、第27章
薛蟠讀書之實情,寶釵黛玉一概不知,寶釵既喜薛蟠上進,擇日把林海的意思又轉給薛姨媽知道,特地撿好聽的話說,把薛姨媽喜得直念阿彌陀佛,又道:“那一年我們來時,你姨媽去上香,我也隨她許了願心、施了香火,可見這菩薩是有靈的!改明兒你隨我去還願去,我還替你哥哥多添幾斤香油。”
寶釵笑道:“我聽說點海燈也有個說頭,說替長輩每上的,就點上一百斤也不妨,若是替晚輩小孩子們舍的,那便不能多,只怕多了禁不住,我記得媽替哥哥點了三斤,已是夠多的了,再多倒折福。”
薛姨媽道:“那再給你點一斤。”想了想,又道:“給你林妹妹也點一斤。”
薛姨媽心裡最重薛蟠,薛蟠託在林海門下,全賴黛玉之力,她自然投桃報李,對黛玉多加疼惜,且黛玉自己也是極乖巧可人疼的,薛姨媽心裡喜歡,對她越發真心實意,故此替女兒舍香油時,順帶便給黛玉也添一福。寶釵知道她的心,只笑道:“林妹妹身子弱,正該多舍點呢,把我那點子也給她就完了,我天生結壯,不礙的。”
薛姨媽嗔道:“我知道你和她好,但是好也不是這麼個好法,你們兩個,一人一斤,從我私房裡出,就這麼定了,不許再多說。”
寶釵又道:“那媽可不要叫別人知道。”
薛姨媽瞪她道:“你當你娘是傻子還是呆子?要我說你也該少囉唣些,你林妹妹可跟我說過幾次了,說你管東管西,嘮叨個沒完,小小年紀就這樣了,等你老了可怎麼辦呢!”
她不說還好,一說寶釵就惱道:“她還好意思說我,昨天紫鵑和我說,現在這樣冷天,她出門連個手爐都不帶,還和小丫頭們去頑雪,那些小潑蹄子也真是不分個大小,什麼冰的冷的雪啊水啊的都往她身上扔,鬧了有半個時辰,凍的臉上、手上統統是紅的,回去路上就發燒了,這會兒還被老太太按在屋裡不讓起身呢!我都沒去找她算賬,她倒還來跟你告狀了!”
薛姨媽聽得半張了口,直起身子道:“這又是怎麼弄的?那些小丫頭子也太不像樣子了。還該打一頓才是——如今病得怎樣了?你也不去看看?”
寶釵從鼻子裡出一聲道:“我怎麼沒去看呢?紫鵑一說我連老太太那都不去了,巴巴兒地走去,她病得懨懨的,窩在床上一聲一聲喊‘寶姐姐’,那眼睛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