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帳去,一看謝映登在桌子邊兒坐著,手扶著自己那把寶雕弓,正在調弓弦呢。可是手中調著弓弦,眼神兒有點兒發散,顯然是心不在焉。
秦瓊輕輕咳嗽一聲,叫了聲九弟,謝映登這才回神兒,往眼前一看,二哥已經在面前站著了。他剛想起身,秦瓊一按他的肩頭,沒讓他動,自己也在旁邊兒的椅子上坐下了。
謝映登看看秦瓊的神色,微微一笑:“二哥,找我有事兒說?”
秦瓊點點頭,說:“九弟,你這些年在觀中修道,可能朝中的事兒不太知道。”
他頓了頓,想怎麼往下說,謝映登已經心裡明白了,淡淡一笑:“二哥,小弟雖然人不在,但是昔日瓦崗弟兄這些年的遭遇,小弟倒都是知道的。”
秦瓊頓時一愣,又見謝映登手撫著寶雕弓,悠悠地說:“二哥,這把弓,小弟這些年一直用著,你們卻不知道,這弓本是當年三哥送的。”秦瓊明白這裡的三哥不是指徐懋功,指的是勇三郎王伯當,這是當年瓦崗結拜之前對王伯當的稱呼,倆人的感情比瓦崗之情要深重許多,所以謝映登有時候溜口就還這麼叫。
謝映登接著說:“如今這弓還完好無損,當年送弓的人,卻早不在了。”秦瓊心裡一突,不由得問了一句:“你知道……”
謝映登點頭:“三哥已經不在了,小弟知道。”
這麼一來,秦瓊卻愣了,看著謝映登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說:“他的墓,在潼關之外,你去看過了?”說到潼關,他心裡又是一痛,暗自咬了咬牙,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謝映登淡笑搖頭:“不必,塵緣已了,他自有他的去處。那裡只不過一抔黃土,我去看他,免不了想起他死的時候,又要想他受了什麼痛苦,又要想他和別人在一塊兒,何必自尋煩惱。二哥你看,”他摸摸手裡的弓,“我只看這張弓,只想想我們當年在一起的好時候,那時候三哥送我這弓,心裡是隻有我的。至於後面那些不如意的事兒,我又何必去記著。”
他一邊兒說著,嘴角翹起來,竟慢慢帶了幾分笑意,卻不是苦澀,而是真正想到當年好處,悠然神往的樣子。秦瓊見他這麼說,心裡想起羅成來,不禁悲涼,心想你是知道王伯當的墓,自己想得開不去看,可是自己卻連羅成的屍骨都找不著,連給他個入土為安都是奢望。九弟畢竟是修道之人,竟然這麼看得開,自己平時卻連想都不敢去想,也只有在夢裡,才能又見當年那些好時候。
他只不過心裡這麼一轉悠,就覺著胸口堵得難受,趕緊收斂心神,從謝映登這兒出來,秦瓊本意是不去想那些話,可是一路上這腦子裡亂得跟幾股繩兒擰一塊兒似的,一會兒想起王伯當,一會兒想起羅成,一會兒又想起謝映登的話,真叫個心亂如麻。一路走一路想,這人就有點兒迷迷瞪瞪的,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突厥北地,那夜風都跟刀子似的,他心裡有事兒,路上就不大記得要避過風頭,頂風吃了幾口冷氣,等回到寢帳,就覺得胸腹之中絞著一樣那麼疼,連徐懋功開的藥和秦王派人每天送來的參湯都喝不下去,一頭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就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章
到了轉天早上,雙方都沒有出兵,秦瓊強撐著升帳理事,徐懋功一進帳,見了秦瓊的臉色就是一皺眉,又見叔寶在帥案下邊兒暗暗地用手壓著胸腹之間,徐軍師知道不好,腦子一轉,當下跟秦瓊說:“大帥,突厥那裡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迴音,咱們現在先不便貿然再出戰,不如讓各營將士輪流值守休息兩天您看如何?”
秦瓊點頭應允,吩咐各營按照順序輪流值守休息,徐軍師又說:“大帥,現有機密軍情,是否讓眾將先回營各自安排,咱們一起商議一下這機密之事?”
秦瓊聽了徐懋功的安排,又看他的神色,心裡就明白了,哪裡有什麼機密軍情,分明是顧及自己的身體,又不願意在眾將面前明說,找的理由罷了。可是他此刻胸中翻攪疼痛,全身直冒虛汗,也只能點頭答應。
等眾將退下去,秦瓊身子一軟,趴在帥案上就動不了了,徐懋功匆匆摸了他的脈,此刻這是在中軍帳,不是秦瓊的寢帳,徐軍師手裡也沒帶著銀針,只能解開叔寶的袢甲絛,用手在他前胸的穴位上按摩了一陣,幫他緩過這陣疼痛。
等秦瓊稍微好了點兒,徐懋功繃起臉來說:“二哥,給您做軍師倒是不費事兒,不過給您當大夫可真是不省心,我反覆說過多少次,讓你放寬心懷,不要思慮過重,您這是又為了什麼事兒動了心思了?要知道您心裡動了一分,身上這病就重三分,您要是老這樣,小弟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