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一個黑色瓷瓶,正是我已經送給左大姐的那瓶“玉蟾露”。“對不起,太太,先生臨走時囑咐我記得把這藥膏給你,可我給忙忘了。我真該死!”他說著,雙手遞過瓷瓶。
“我的傷口很淺,早就沒事了,塗不塗無所謂。”我沒接那瓷瓶。“等他回來,你還是給他。”
“這……那好。”老六將瓷瓶又塞進口袋內,但看他那模樣似還有話要說。
“還有什麼事嗎?”我有些不耐煩,“如果有就一併說出來吧。我一會兒要去洗澡,這個天氣晚上氣溫低,沒法洗,而且水冷得快。”
“看我這人,對不住了,太太,我這就走,這就走!”他連忙退出我的房間。
老六離開後我還在想玉蟾露的事情。爾忠國確實是天才——天生的盜竊之才。為了我脖子上無關緊要的一點傷,他居然摸到左大姐家裡將我送了人家的藥膏又偷出來。這種事恐怕只有變態之人才做得出。
有本事,他幹嘛不把整個漢口的槍支都偷走?讓日本鬼子一夜之間都成為“遊手好閒”的人那才算他牛。
我哼了一聲,拿起衣服去洗澡。
手拂開劉海時觸到額頭的肌膚,那裡光滑如鏡,再也觸不著任何傷疤。
僕人早早地將熱水放了半浴池,整個浴室霧氣騰騰,我試了試水溫,剛剛好。
現在才是十一月中旬尚好對付,但日後一天天冷起來,洗澡將是個大問題。等爾忠國回來,我得跟他提出要求一定要去公眾大浴室洗澡。如果他不放我一個人去,就將小眉接來。有她作伴,日子也好打發些。
想起小眉就替她發愁,年歲也不小了,終身大事不能總是拖著。那個二奶奶只知道使喚她為辛家服務,從未替這丫頭的幸福考慮過嗎?
又想,我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自己的事情還沒解決好,操的哪門子心?顧得過來嗎?
我嘆了口氣從浴池裡爬出來,感覺一陣冷風從門縫裡鑽過來,沾了水的身上不由一陣寒戰。看去,是門沒合嚴實,可我記得進來時給門上了插銷的,怎麼開了?我抱著身子剛要去關門,只見一道影子從門縫裡一閃而過。
“誰?”我驚問,急忙返回,匆匆擦乾身子、穿上衣服,一邊想哪個王八羔子敢偷看老孃洗澡?非把他的眼睛剜出來!
我怒氣衝衝地走到僕人們聚集的地方,叉著腰開始咒罵:“你們中的某個混蛋王八羔子偷看我洗澡,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但是他必須知道一件事:只要他偷看到了,眼睛一定會爛掉、瞎掉!”
說罷,也不管這幫男人什麼表情,走人。
傍晚,爾忠國終於出現了,帶回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骨灰盒。直覺告訴我是佟鷺嫻的骨灰盒,頓時冒火。
“爾忠國,你怎麼這麼壞?”我對著正在拿塊綢布包紮骨灰盒的爾忠國叫道。
他發紅的眼睛掃過來:“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瞎編的,說佟鷺嫻託夢給我讓你下去陪她,你居然立即趕去焚了她的屍骨。你好狠毒,原來你心裡有鬼,怕她勾走你的魂魄嗎?”
爾忠國雙眉一挑,過來就點了我的啞穴和其它幾處穴位。“你承認撒謊了?很好,不是我屈打成招的吧。你是不是幾夜都沒睡好?活該!一夜之間就把我的生死去留都安置妥善了你還罵我狠毒?你這麼巴望我死嗎?迫不及待地一大清早就詛咒我去陰曹地府!”他發紅的眼睛如噴火的怪物。“我沒跟你計較,你還敢跳出來罵我?”
我沒想到他會反咬一口,這個混蛋!明明是忌憚我那天的話是真才匆匆挖出佟鷺嫻的遺體焚化,這會兒居然怪我詛咒他?
我的臉憋得通紅,但是還不了口。
他將我拎到陰暗的牆角往下一丟,轉身繼續整理骨灰盒。我動彈不得,只能將他腹誹無數遍。
“先生,查爾斯先生到了。”一個男僕在門口通報。
“請他進來。”爾忠國恢復了正常臉色。
一個相貌英俊的白種男子面色沉重地走進來,直奔骨灰盒而去。
爾忠國拍拍他的肩膀,沒說話。空氣一下變得異常凝重。
“她走時不是太痛苦吧。”查爾斯用夾生的中文問道。
爾忠國點點頭。
“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查爾斯說道,“我會按照我們西方的禮儀厚葬她,謝謝你,爾先生。謝謝你為她做的一切。”
爾忠國薄唇緊抿,沉默了片刻說道:“也感謝你,為了掩護我們做出的犧牲。”
查爾斯點點頭:“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