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殘陽如血。
他們在山路上慢慢地走著,世界好靜好靜,靜得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
千尋靜靜伏在林熙陽的背上,他的背寬闊厚實,讓人很有安全感。
那個溫暖的秋日,千尋走完了她這一生最長也是最短的一段路。她知道,從此以後她的心再也無法從那個背上下來了……
“林熙陽,我不會忘記你。”她低聲說,眼眶裡蓄滿了淚。
長髮遮住了千尋的臉,他看不見她潮溼的眼睛和眼底的痛楚。
第二天早上,千尋離開的時候,沒有和林熙陽告別。她獨自一人拎著行李,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再見了,柳鎮。
再見了,林熙陽。
再見了……
我的初戀。
三 陌生的城市
命運像急馳的列車,將14歲的孟千尋,帶到了N城,這個以前只在新聞和電視劇裡見過的繁華都市。
8月的柳鎮,已是秋風蕭瑟、落葉飄零,而N城依然酷熱如夏天。火車到站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太陽像聚焦的鎂光燈,炙烤著周圍的一切,彷彿連風都要蒸發掉。
千尋穿著襯衫和長褲,更感燥熱,身體裡的水份似乎從每個毛孔湧出來。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她吃力地拖著行李箱,走向出站口。
喧囂攢動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鱗次櫛比的商鋪,都讓初到大城市的千尋感到陌生,甚至有一絲惶恐不安。
有人輕拍她的肩膀,隨即聽到一把帶著廣東腔的男聲:“小姑娘,你是不是叫孟千尋?”
千尋轉頭,一個身材略胖、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站在身後,看著她的眼神中有些恍惚,然後如夢初醒般地朝她微笑:“你好,我姓趙,是季總叫我來接你的。”
季總?是的,那個給母親匯錢的男人名叫季安瀾。
見她點頭,中年男人接過她的行李箱,領著她朝火車站外的停車場走去。
汽車在寬闊的馬路上賓士,蔥蘢的樹木、林立的高樓,成排地向後退去。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止住了身上的汗。千尋將自己安置在車後座上,一聲不響地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
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了她的面容,蒼白、瘦削,經過一路的折騰,愈發顯得憔悴。
中年男人從後視鏡中看了千尋好幾眼,猶豫再三,忍不住開口:“蘇緹……你母親她……還好吧?”
“她前不久過世了。”千尋平靜地回答。
男人這才注意到她手臂上纏的黑紗,神情有些驚訝,又有些釋然。
既然問到她的母親,說得出她的名字,他以前一定是認識她的。那位季總,和母親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他……會不會吱是自己從未謀面的父親?
千尋聽見自己突突的心跳聲。終於就要相見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N城市中心一幢24層的寫字樓。
在頂摟的會客室裡,墨綠色的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膚色黝黑,眼睛略凹,鼻樑高挺,五官輪廓清晰,典型南方人的長相。
當然,他比大多數南方男人都要長得好看,氣度沉穩,身材適中,穿米色長褲、天藍色棉布襯衫。想象得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帥氣英挺。
只是,濃黑的眉宇間,有些淡淡的悒鬱,揮之不去。
男人久久地盯著千尋看,在如此灼熱的目光下,她的心跳得更加厲害。
“千尋,你叫孟千尋?”男人嘆息地低語,“為什麼姓孟?”
千尋輕輕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姓孟。
這不是母親的姓,原本以為是父姓。可是,面前的男人……他,姓,季。
季安瀾沒有忽略千尋的穿著,白襯衫,黑長褲,樸素得近乎寒傖。他皺了皺眉頭,喚過剛才那位司機:“老趙,你帶她去買幾套合適的衣服,然後送她去群芳苑16號。”
“是,季總。”老趙畢恭畢敬地說,便要帶千尋走。
千尋卻坐在沙發上不動,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季安瀾,清晰地問:“你是誰?”
季安瀾微怔,雙眉逐漸聚攏在一起。
“我叫季安瀾,是你母親的好朋友。她去世了,我有義務來照顧你。”
這個?上,除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誰還有照顧她的義務?
“那麼,你知道,”她仍然盯著他,一字一頓,“我的父親他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