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送沈大人了,大人自便。”蘭君一禮,轉身走向了謝金泠的書房。
書房裡,謝金泠正負手練字,頭也不抬地說:“若是你來這裡,為了王闕的事,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師傅,幾個月過去了,我只想送一封信給他。”
謝金泠擱下筆,看著蘭君:“小蘭,你何必這麼執著?就算他好好地活著,你們之間隔著王家的家仇,那麼多條人命,他又怎麼可能安心地與你在一起?聽我的話,放下吧。”
“曾經滄海難為水,就算師傅阻止,周遭沒有任何一個人贊同,我也不會放棄這段感情。”
“就算如此,你可想過他的安危?北五州之亂還沒平,那些人要殺他,知道他還活著,會輕易罷休嗎?這幾個月,縱然是我也只能得到隻言片語的訊息,可見檀奴他們把他保護得很好。你若想他平安,要學會忍耐。”
蘭君知道謝金泠說的有道理,無奈心中牽掛,總是放不下。她抬頭,驚覺謝金泠兩鬢早生華髮,心中一緊:“師傅是為科舉的事情發愁嗎?”
謝金泠被說中心事,嘆氣一聲:“開科舉,談何容易。”
“……如果太子跟支援太子的朝臣能夠站在師傅這邊,那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太子?”謝金泠若有所思。如今朝中的官吏多數是沈家的人,或者依附於沈家,反而是正統的太子勢單力薄。開科舉選拔人才,有可能打破如今的局勢,為太子爭取到更多的支援……只是太子的性格,卻未必有這樣的魄力。
“師傅不必親自出手,我可以去東宮找太子。”蘭君自告奮勇。
謝金泠斜睨著她,用手託著下巴:“你想跟我談什麼條件?”
蘭君垂眸看著地面,悻悻然地說:“師傅,不算條件……只是我不想嫁給沈毅。你能不能幫我說服父皇,別逼我?”
謝金泠凝眉,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他烏髮之中的幾根白絲異常明顯,身影也十分清瘦。旁人見他風光,卻也不知道站在如此高位的人肩上的擔子到底有多沉。稍有不慎,就會賠上自己乃至成百上千條的人命,不得不步步為營。
“好,我去說服皇上。有了六公主的前車之鑑,皇上不會太堅決。”
蘭君心念百轉:“師傅,六姐逃婚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謝金泠嘆道:“真相如何重要嗎?如今這個結果是多方都想要的,六公主不過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而已。你我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更不要說一個帝王。六公主的事也好,王家的事也罷,眾人只看到結果,卻從不曾看到你父皇的別無選擇。”
蘭君直到此刻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父皇最信任的朝臣只有謝金泠。他為人公正,不涉黨爭。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真正正能夠理解父皇的那個人。
☆、說客(修)
第二日,蘭君讓阿青為她仔細打扮了一番,又穿上水青色的絨毛披風,往東宮的方向而去。
上元燈節之後,宮中還留下很多燈,掛在長廊的廊簷底下:琉璃彩燈,八角水晶宮燈,跑馬燈,萬花燈……琳琅滿目,做工精細。蘭君望著一盞巨大的跑馬燈,微微出神,阿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叫道:“公主,那燈上畫的是六蘭圖!要奴婢請人把那盞燈拿回翠華宮嗎?”
“不用了,拿回去孤零零的一盞也怪冷清的,不如就掛在那裡熱鬧好看。”蘭君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往前走。
王闕生平最愛蘭花,也時常畫蘭。他做事專注,常常一畫就是幾個時辰。她生氣他把自己晾在一邊,找他理論,他卻笑著指著畫上的幾朵蘭花道:“你看這朵,錚錚傲骨,像不像你理直氣壯的樣子?還有這朵彎下腰的,像你大笑的時候。這朵的葉子,像不像你在張牙舞爪?”
“好啊,你借花嘲笑我!”蘭君撲到他身上,撓他癢癢,王闕抱著她連聲求饒。
歡聲笑語猶在耳,卻物是人非。
東宮裡頭,杜冠寧下了早朝,正在書殿大發雷霆。書和奏摺灑了一地,他罵道:“沈懷良真是豈有此理。你們可看到他在朝堂上提出的北五州繼任官員名單?全是他的親信黨羽!他舉薦的那些個知府,這次戰事一起就全跑了,被儒生告到登聞鼓院,已經成了全天下唾棄恥笑的物件!”
東宮的幕僚都跪在地上,長史秦東明道:“太子殿下息怒。可惜這次沒抓住沈黨的什麼把柄,反而他們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讓北漠王甘願歲歲納貢,皇上自然要偏向於他們了。”
杜冠寧狠狠拍了下書案,氣急不語。崔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