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我不想回憶了。問題的關鍵是,當天傍晚發生了一個意外。
因為各自的家住在不同的方向,我們在人民廣場分別,我和明櫻順路,一同乘地鐵二號線回家。出地鐵站時明櫻在書包的側口袋裡摸索車票,見她太費勁我便折到她右側去幫她拿。在地鐵票終於被拽出來的瞬間,明櫻和我同時看見一樣東西一同被拽了出來掉在地上。
是半支籤。
我們上午在廟裡抽到的那支珍貴的上上籤,軒轅說要好好收藏,特地問老和尚要來留作紀念,但卻在回家時擁擠的地鐵車廂裡被壓斷成了兩截。
明櫻臉色鐵青地把那半支籤撿起來,放回書包裡。
“回去看看還能不能粘起來。”她一邊出站一邊對身旁的我說,“別告訴他們。”
我點了點頭。
像是一個凶兆。雖然之前一直說不會在意,但心情還是不可挽回地敗壞了下去。
現在想來,明櫻後來在暑假的突然轉變,就像那支原本光滑筆直的竹籤從中間折斷。
為什麼明櫻會變成這樣呢?
我們都不知道原因。
'六'
升上高二後,我明顯感到那段時間明櫻的話少了,無論團隊討論什麼,明櫻總是坐在一旁保持緘默。因為高一快結束時團隊裡發生了一點小變故,所以當時我們都把明櫻的這種狀態理解為合理的暫時反應,沒有太過在意。
開學第一天,只有報到、交作業和大掃除等等瑣事,大家都沒穿校服。明櫻很反常,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頭髮束成馬尾辮,戴了個黑色的棒球帽,帽沿壓得很低,但也可能是因為她一直低著頭,總之,只看得見小半截臉。即使這麼朝氣的裝束用在她身上,還是掩飾不住人的蒼白和疲憊。
我當時坐在第三排,而明櫻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隔著遙遠的距離,我望向她。聽見軒轅在和她開玩笑,說“是不是整個暑假窩在家裡沒見過陽光”之類的。明櫻才仰起臉來看站在她座位前的男生。
怎麼去形容那張臉呢?說實話我嚇了一跳。像紙一樣蒼白,失去了生機。連嘴唇都失了血色。即使在九月的炎炎夏日,還是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很有哥特式的驚魂風格。幸好明櫻的髮色有點偏棕,否則強烈的黑白對比會讓她完全變成貞子般的存在。這時我已經感到她有些不對勁了。
仔細觀察她的裝束,發現越來越多不協調之處。
她戴著很寬錶帶的銀色手錶。
也許這就是讓她顯得古怪的根本之處。就像朝氣的穿著與整個人低迷的精神狀態的不協調一樣,那塊中性風或者說徹底是男性風的手錶與明櫻柔弱的女生氣質極不協調。在樂於標新立異的中學時代,女生們也時常會戴男生表,通常是運動款的,為自己平添幾分帥氣。但是明櫻的那塊男式表,是一塊只有貴氣的中年男人才會戴的。
聲息 第四話(5)
少女,甚至擴大範圍到女人,任何一個正常的,都絕不會選擇這樣一塊表。明櫻的性格里有驕傲強硬的部分,但氣質的大部分組成依舊是纖細柔弱的女性成分。每次和她一起出去逛街買衣服,店員在羨慕她身材之餘總是能毫不猶豫地斷定明櫻是南方人。雖然高挑,卻不是壯實的高挑。可以說,她比這個年紀的女生應有的標準瘦弱得多。
那塊來歷不明的、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男式表佩戴在她瘦削的手腕上,充滿了不平衡感。
十六歲的那個女生,不知從哪兒得了一塊與自己極不相配的男式表,從此就一直戴著,再也和它分不開了。去哪裡都戴著,即使後來成為轟動全亞洲的當紅女星,即使有無數名錶的生產商希望她能為自己的品牌代言,也從不摘下,始終戴著,像是已經長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這個明顯不協調的細節,後來成為了她個人的顯著特徵,甚至被年輕一代模仿。現在在大街上走過的女生,十個中有八個會採用中年男士名錶(或者仿名錶)搭配洋裝,這被認為是時尚了。
作為時尚源頭的那個女生,在高二開學的第一天,就以這樣突兀的形象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帶著與過去的自己判若兩人的個性。
關於這塊手錶,明櫻從來沒有做出過合理的解釋。她轉變後的那種冷酷個性也讓人面對她時沒有刨根問底的勇氣。她變得脆弱、冷漠並且敏感。一個很白目的愚人節玩笑也會引起她的恐慌。周圍的人開始學會用小心翼翼的態度對待她。
可是,她在男生們心目中女神般的地位絲毫沒有動搖。
甚至性格上的轉變又為她平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