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就如同逼他簽下賣身契那時一樣,任性妄為。
柳素真那宛若兩把飛劍的劍眉往眉心聚攏,略一思索,便衝著她的背影說道:「雖然我不敢稱自己是謙謙君子,可也懂得什麼叫作一言九鼎,既然我簽了賣身契,那麼這一年內我不會離開。」
開玩笑,他都已經做好要在這兒沉潛一年的打算了,結果她人一出現,三言兩語就想打壞他的計劃。
她的任性讓人歎為觀止,也讓他忍不住生了怒,原本幽深若黑夜的眸子難得的掀起波瀾,帶著一抹怒氣。
「我既讓你離開,便會將賣身契雙手奉上,至於你這陣子欠下的醫藥費,我也不和你計較了,總而言之,今日你離開了這裡,咱們便兩不相欠了。」她淡漠的說道。
以為自己計劃得很好,不料卻牽扯出皇上的重視,為了避免牽連,她只能快刀斬亂麻,從這裡將兩人的關聯切斷,至於明家的事,她往後再徐徐圖之,亦無不可。
「果真是個任性的姑娘。」望著她那冷然的臉龐,柳素真的批評也很直接,沒有半分遮掩。
「用不著你管。」做了筆虧本買賣,明雲舞的心情自然不好,向來掛在臉上那抹恰到好處的笑容更是完全沒了蹤影。
「我可以不管你,但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她冷冷地望著柳素真,對他的不屈不撓感到不解。「怎麼,真這麼捨不得走?」
都說要歸還賣身契,讓他得回自由之身了,且既不用看帳,又不用做苦力,她不知道他究竟還有什麼不滿。
「在下並非讓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之人。」
「別說些文謅諸的話,你到底想怎樣?」
「既然賣身一年,那麼我便待上一年,我不想授人以柄。」
「這會兒我讓你走,你倒是不想走了?」真不知道他這番心境轉折從何而來,她明明還記得他醒來那日,當他得知自個兒簽下了賣身契時,那副不敢置信、不能接受的樣子。
明明是極度不情願的啊,怎麼現在能走卻不走了,他這演得是哪一齣?
「是啊,在這兒有吃有住,環境清靜,在下著實不想離開。」他這話也沒說錯,住這的好處挺多。
雖然玉荷坊座落在喧鬧的街市之中,可是難得的是這座後院的地理位置,小徑巧妙的通連普陀山山腳,晨起時甚至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誦經聲,倒是能讓人清靜不少。
這院落裡的擺飾所費不貲就不說了,光是這鬧中取靜的巧思,就足夠讓人對她刮目相看了,至少證明她不純粹是一個驕傲任性的小姑娘。
「敢情你是把我這兒當客棧了?」
「如果在下記得沒錯,是你讓我簽下賣身契的。」
「現在我反悔了,不行嗎?」護牙切齒道。
「就許你能反悔,難道我就不能改變心意?」挑著眉頭,柳素真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幾乎矮了他半個頭的嬌小姑娘,暗諷她的霸道。
「我這兒廟小,容不了你這尊大佛,你快快離去,別為我招來麻煩。」知道自己這麼說已是有點示弱,可是心急萬分的她顧不了這麼多,一心只想將這個自己招來的大麻煩給掃地出門。
「原因呢?」站得有些累了,柳素真索性從容自在地坐了下來。
這會兒換成明雲舞得低頭看他。
瞧著他那僅用素色髮帶束起的頭髮,即便是那麼簡單平凡的東西用在他身上,彷佛都散發出光華似的。
明明落了難,依舊是那麼泰然自若,就像一切仍是掌握在他手中似的。
思及此,本就心緒不佳的明雲舞自然更加煩躁。
「沒有什麼原因,就只是我忽然看你不順眼,所以不想再花錢養著你了,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我不想因為你而惹上麻煩。」沒那麼多心思和他磨蹭,她的語氣十分急切。
趕他走,其實她很肉疼。
想起那像流水般花出去的銀子,包括事前的謀劃、事後的藥材,尤其那老參,前前後後至少花了她上千兩銀子,結果全如竹籃打水,一場空。
「誰來找過你了?」柳素真瞧得出她的煩躁,原是不解為何她態度大變,聽完她的抱怨之後,一細想便知癥結點在哪。
「皇上!」要不是那個人是她惹不起的,她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所以你就膽怯了?」語氣故意帶著不屑,但其實柳素真自己也頗訝異,他竟能得到皇上的關注?
聽到膽怯二字,明雲舞驀地抬頭,一雙晶亮眸子狠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