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今天怎麼樣了?”崔媽媽問。
“今早已經能坐起來了,剛吃了小半碗奶房玉蕊羹。”
“對面的紫玉姑娘來瞧紅玉,你進去讓紅玉略收拾收拾。”
“我又不是外人,梁姐姐病著,哪裡有這些講究!”
綠衣婢女望向崔媽媽,崔媽媽只得點了點頭。綠衣婢女忙掀起繡著芍藥花枝的紅緞門簾,鄧紫玉搶先一步走了進去。
第七章 訟狀、藥湯
雜之以處以觀其色。
——《武經總要》
曾小羊拽著胡大包,丟下包子攤,下了虹橋,躲到河邊柳樹下沒人處說話。
“你剛才說啥?告你表哥楊九欠?”胡大包睜大了小豆子眼。
“你知道張飛當年是怎麼一個人嚇退曹操百萬雄兵的?”
“那是張飛。”
“我表哥也不是曹操,也沒有百萬雄兵,只是個挖泥填土的廂軍小承局。”
“你說咋告?”
“找人寫張狀子,說他強姦你老婆,又從河裡搶走你家一箱財寶。”
“他沒強姦啊!那箱財寶又是啥緣故?”
“若告他和你老婆是兩下里勾搭成奸,官府連你老婆也一起治了。再說,這汴京城上百萬人,光棍兒漢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哪天能少了強姦的案子?不加點財寶啥的,官府能顧得上你的案子?”
“你讓我去誣告?若被官府察覺,錢沒討到,我反倒要發配兩千裡受苦去了。”
“你沒聽見過打草驚蛇?只要尋個好訟師,寫張好訟狀。先莫去開封府,只到廂廳裡先鬧一場,嚇他一下,逼出錢來,就卷旗子收兵。哪裡有啥烏告白告的?”
“那找誰寫訟狀?‘訟絕’趙判官?”
“你可莫去招惹他,他出了名的眼毒心細人剛直。清明那天胡涉兒和梁歪七想訛人,求他寫張訟狀,被他一眼瞧出,平白受了一場嘲笑。”
“那找誰?”
“龍柳茶坊常日有兩個落第秀才替人寫家書,有時也接訟狀,一個叫欒回,一個叫章知白。兩人雖沒考中,文筆卻都不差。我瞧過兩人寫的訟狀,雖說沒法和‘訟絕’比,卻也夠咱們用了。不過,那個欒回性子有些呆拗,章知白年長几歲,更老練些,不如你去尋章知白吧,一張訟書他只收三十文錢。”
“三十文?!我得賣五個大包子,還是連本帶利。”
“你瞧你,枉我尊稱你一聲大叔,倒還不如我這青頭後生有成算。三十文錢五個大包子,五十貫是多少個?八千三百三十三個,一天吃三個,夠您躺著吃七年半,能吃成個大包子精!”
“我把訟狀寫好,楊九欠真的能給我錢?”
“你只要交到廂廳,那裡是我的地界,剩下的事就由我來料理,包管他三兩巴豆下肚,不屙也得屙。”
“他是你表哥,你反倒拐著肘兒,平白幫我?”
“他是我彎了十八道山路還隔著個山頭的表哥。好了叫一聲表哥,不好了,不過是個屁。胡大叔您的大包子,我好歹還白吃過幾個,他一個表哥,不但從不幫襯親戚,反倒當作外人一樣,秋螞蚱腸子裡還要刮點剩油。我就是瞧不上他這個人,這也算是大義滅親。”
“那我就去尋那個章知白寫訟狀?”
“這事得新火燒頭湯,遲了就趕不上鮮了。”
顏圓聽了曾小羊那番話,頓時坐不住了。
炮匠雷老漢化灰不見後,他留的那些錢引惹得周圍幾個人接連送命,由於沒有苦主來告,今年各樣案子積壓得又多,開封府樂得省事,已經草草了結。其中真相,唯有顏圓才知道。那晚,雷珠娘說,他爹的那些錢早已被道士顧太清騙走,說是用來讓她娘起死回生。顧太清是天師林靈素的弟子,那幾年,連當今官家都寵信林靈素,雷老漢迷信顧太清騙術,倒也說得過去。不過,顏圓始終心存懷疑。
前兩天,雷珠娘竟到他舅舅王柄的客店裡來幫工。顏圓偷眼留意了幾天,雷珠孃的吃穿用度都和原先一樣窮儉,絲毫沒見有什麼松活。尤其是有一天,賣乾果的劉小肘來客店叫賣,店裡沒人,雷珠娘坐在臨街的桌子邊出神,聽見叫賣,就喚劉小肘過去。顏圓剛巧從後院宿房出來,忙躲在一旁偷瞧。雷珠娘先問了紅鹽荔枝,劉小肘說一兩三十文。
這紅鹽荔枝是福建人創制,由於荔枝難於運往遠途,福建荔枝果農便用鹽梅滷水加扶桑花汁,將荔枝醃泡後曬乾,外殼紅豔,果肉三四年不壞,不但能輕易運到北方,更遠銷西夏、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