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十萬軍中去殺敵一般。
走進紅繡院西牆那個小巷子,他才放慢了腳步、放靜了心神。巷子兩邊都是牆,沒有燈光,極幽黑,只有另一家那院牆上落著些淡月光。他貼著紅繡院的牆根,在暗影裡輕步前行,一路都沒見有路人經過。估摸著來到梁紅玉那座小樓外,他摸了摸懷裡的布袋和繩索,長舒一口氣,而後騰身一躍,雙手攀住牆頂。腰臂再一用力,便翻了上去。牆內是一株大柳樹,正好遮著他。他伏在牆頭,朝裡窺望。月光下,院裡盡是樹叢斑駁,同樣十分寧靜。斜前方不遠處樹叢之上,果然露出一角樓簷,下面透出些燈光。
他輕輕一躍,跳下了牆頭,落地時,腳底一滑,不知踩到了什麼溼滑的東西,一屁股摔倒在地,頭撞到牆上,發出一聲重響,手掌又拍到草刺上。他忙爬了起來,顧不得頭暈手痛,忙縮在牆角聽了聽。還好,沒有什麼動靜。他這才摸著拔掉手掌的草刺,揉著後腦,弓著背,穿過樹叢,來到那小樓近旁。
小樓兩扇窗亮著燈,底樓和二樓各一扇。他瞅了半晌,見沒有人影,便快步溜到底樓那扇窗邊黑影裡,見窗紙角上有個細縫,便湊近朝裡窺望,裡頭擺著鍋灶,燒著爐火,是間廚房,但沒有人在裡頭。上二樓的梯子就在旁邊,他先覷了一陣,見沒有人,便忙走過去要上去。可那梯板一踩便發出咯吱聲,在靜夜中異常刺耳。他只得縮回了腳,向兩頭望了望,見前面樓邊有棵大樹,粗枝丫正好接近上頭樓梯口。他便輕步過去,摸著樹幹試了試,粗細正好爬。他自小爬樹,十分慣熟,抱住樹身,手足並用,片刻間便已爬到那根粗枝。他伸手抓住欄杆,輕輕一翻,便上了樓臺。他不禁得意一笑,見樓上也沒有人,便輕輕走到那亮燈的窗邊。窗戶關著,他不敢亂動,貼牆靜聽。
裡頭傳來一個女孩子柔細的聲音:“姐姐,何媽給你熬了一碗果木翹羹,你喝一些吧。”
“好,先擱著。你去歇息吧。”一個年長一些的女子,聲音清亮。
這自然是那丫頭和梁紅玉。屋裡隨後傳來輕微腳步聲,朝房門走去。石守威忙輕步移到房門外,貼牆站著。門開啟了,走出來一個人,房簷遮住了月光,看不清面容,只見纖瘦身影。他等著那丫頭輕手帶好門、轉身要走時,倏然出手,朝著那丫頭脖頸上一砍,那丫頭只發出蚊子一般的嚶聲,身子一軟就要倒下,他忙伸手抱住。這一招他曾跟著一位拳師苦練過,瞬間擊暈一個人而不致傷命,位置輕重盡都精準。他將那丫頭的身子一掀,扛在肩上,便朝樓梯走去。這時已經不怕腳步聲,不過他還是儘量放輕腳步,照著丫頭下樓的輕重步數,小心下了樓。前後仍沒有人,他忙扛著那丫頭鑽進樹叢中,放到地下,取出布袋,將那丫頭套進袋裡,用繩索紮緊袋口。這才又重新扛了起來,快步走到牆邊。他放下布袋,先牽著繩索另一頭,縱身攀上牆,而後將布袋拽上去,又吊放到外面地上,隨後躍下牆頭,扛起那布袋就朝前街走去。
走到紅繡院正門附近,他見一輛廂車停在紅繡院門前,下來了三個人,走了進去。那輛廂車瞧著是租賃店的車,他忙急步趕過去,一問那車伕,果然是。他忙說:“送我去新門外殺豬巷。”
梁興從梅大夫醫館回來,已是深夜。
到了黃家院門前,他伸手一推,仍給他留著門。他輕輕推門進去,院裡月光灑地,一片安靜。他小心閂上了院門,輕步走進堂屋。
“你回來了?”這回是施有良的聲音。
“施大哥還沒睡?”
“鸝兒要等你,我見她忙了一天,就讓她先去睡了。”施有良打著火石,點亮了油燈。燈光映照下,他一臉疲憊,滿眼憂色,“紫玉姑娘為了你的安危,才安排你到這裡。你這樣接連出去,若是碰見那些人,可怎麼好?”
“施大哥放心,我一直很當心。”梁興坐到了施有良對面,笑著說,“說起來,我倒是有些盼著他們動手,只可惜他們似乎已經顧不得我了。”
“你千萬莫大意了。”
“我知道。”
“你連著三晚出去,究竟去了哪裡?”
“去見了幾個人。”
“什麼人?可查問到什麼了?”
“目前仍然亂麻一般,還理不出什麼頭緒。”
“你這樣沒頭沒緒、東奔西走恐怕不是辦法,得提起綱目來,才好。”
“哦?施大哥覺著綱目在哪裡?”
“我細想了這幾天,綱,恐怕在鍾大眼船上。”
“嗯,我被捲進去,也正在鍾大眼船上。那麼,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