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那時候,他的眼神就是這樣。帶著某種熱切的期盼,卻又不想讓人看出來,所以強行把期盼壓下去,裝得若無其事。可他不知道,這樣的眼神才真的讓人無法拒絕。
高安世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之後,在那少年已經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不再孤苦無依,不再勢單力薄之後,自己還能在他眼中看到這樣的神情。
因為一個女人。
他終於屈服,“微臣覺得,頤妃娘娘對您……是用了真心的。”
這句話出口的同時,他便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做出了決定。哪怕他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君王,哪怕那女子可能是危害他江山的妖邪,他依然不願放開她。
所謂冤孽,大抵如此。
。
“你是說,江宛清跟陛下說了我和蘊初還有……宋楚惜的事情,所以,他認為我是鬼怪?”
僻靜無人的殿閣中,葉薇額頭靠上軒窗,對面是約她出來的謝懷,神情冷肅。回想起適才聽到的內容,她溢位絲苦笑,低聲道:“原來如此,難怪那天晚上他會說那樣的話……”
“他說了什麼?”謝懷立刻反問。
葉薇羽睫垂下,“沒什麼,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罷了。”
謝懷知道她沒說實話,卻也沒逼問下去,“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葉薇扶著牆壁往前走了兩步,覺得每一步都格外沉重。這些日子她要面對的不僅是來自敵人的陰謀暗算,還有因自己心意動搖而產生的糾結徘徊,只覺人生從未如此茫然過。
她背對著自己,謝懷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輕聲問道:“謝道長,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當初,是怎麼確定我就是宋楚惜的?”
謝懷抿了抿唇,因為這個問題而陷入沉默。葉薇轉過身子,認真地看著他,“那晚在三清殿,你是布好了局等我過來。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對不對?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一刻並不意外,他早知道她會問到這個問題,只是之前沒有合適的機會,才會拖到今日。
頓了片刻,他終是道:“你死之後,我做過一個夢。”
葉薇蹙眉。
“夢的內容我不想複述,只是醒來後我就為你算了一卦,最後得出一句讖語。”
“什麼?”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先死而後生。”
葉薇身子一震,“先死……而後生?”
“很驚訝吧?我當時也很驚訝。從前只聽說過‘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但那是兵法,講的意思也完全與你的境況不搭邊。我看著讖語想了一個晚上,終於在天光破曉的時候頓悟。”他的目光彷彿泛著柔光的銀鉤,深深扎進她的皮肉,雖然疼痛,卻又能令她感覺出其間蘊含的入骨情意,“這話是告訴我,你雖然死了,但終有回來的那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因為存著這樣的信念,所以在再次遇見她之後,才能透過各種蛛絲馬跡將她辨認出來嗎?
葉薇低著頭,忽然覺得無法面對這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雖然不肯說,她卻能隱約猜到那是個怎樣的夢。而他明明是最不虔誠的道士,卻願意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讖語,定然是因為除此之外,所有的答案都讓他絕望。
謝懷看著垂頭喪氣的姑娘,暗歎口氣。果然,他就知道她聽說這件事會變成這個樣子,才一直不願意跟她講。
謝懷有些時候真覺得他有今天都是自找的。他生性恣意,最不喜用情去束縛他人,所以哪怕對她的感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依然不願意把這些事攤到她面前來講。他傾慕她,渴望得到她的真心,可這一切都該以最自然的方式發生,沒有強迫,沒有懇求,而是兩心相依、情投意合。
閉了閉眼睛,他又開始嘲諷自己。說得這麼好聽,但其實早就沒能做到了,不是嗎?
猶記得一年前的這個時節,大雪紛飛的太液池邊,他吹奏著舊時的笛曲,而她從後面跑過來,腳步急切,彷彿在尋找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察覺了,及時閃退到一旁,然後看著她茫然地四下張望,像是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喊著:“謝道長,謝道長?你……你跑去哪裡了?”
那一刻,他似乎隔著多年的時光河流,又看到了曾經的楚惜。
當時就存了那個猜測,之後各種試探也就順理成章。他無法描述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忐忑不安、悲喜交加的心情。那句讖語是無盡黑暗中唯一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