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絕。
杜蘅的心頭突突亂跳,不由自主地重新往上走。
她不能就這樣離開,至少得向他交待一聲,不然他找不到她,一定會心慌。
可是,斜坡很長,且十分陡峭,地上還突然間鋪了許多尖利的碎石。她走得極為吃力,每一步都似邁在刀尖上,疼得鑽心。
走了一段,實在疼得受不了,決定放棄。
“阿蘅,求你不要離開我……”蕭絕的聲音從來沒這麼卑微過,滿滿的全是哀求,還充滿了絕望:“你走了,我怎麼辦?”
杜蘅心中一軟,咬牙忍疼繼續往上爬。
可是,走向他的路太艱難,太痛苦,她幾乎支援不下去,幾度想要放棄。
“阿蘅,別睡了,你已經睡了這麼久,快點醒來吧~”蕭絕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象是哭過。
蕭絕會哭?
那個整天吊兒郎當,不論說話做事,站著坐著永遠都沒個正形的蕭絕,居然會哭?
杜蘅一怔,瞬間心如刀割。
歉然,不捨,心疼……淚水毫無預警地從眼眶滑落:“蕭絕~”
蕭絕豁然而醒,黑眸里布滿了血絲:“阿蘅,你醒了是不是?我聽到你說話了!”
幽暗的燭光下,她的眼角有一點晶瑩一閃而逝。
他緩緩地伸指,輕觸那一點溼潤,那樣輕,那樣慢,象怕弄壞了她,又似在呵護著一個夢:“阿蘅,我知道你很疼,很痛,不想再支援下去……”
蕭絕說不下去,靜靜地流下了眼淚。
“是我沒用,不能護得你周全。所以,我活該失去你,對嗎?”他的聲音極平淡,聽不出是懊惱還是悲傷。可是,那雙黑得象墨一樣的眼睛裡卻盛著濃濃的,深深的絕望。
咦?她看他了?
杜蘅眨了眨眼,清楚地看到他頰上的淚痕,眼睛裡佈滿紅紅的血絲,下巴長滿了短短的鬍髭,整個人十分憔悴,衣服更是皺得象是剛從罈子裡拿出來的酸菜。
呃,不止是象,還散發著一股酸臭氣。
杜蘅瞪大了眼。
她從來不知道,蕭絕原來可以這麼邋遢!
兩個人視線相接。
蕭絕有短暫的驚愕,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那雙清亮的眼睛依然定定地看著他。
他倏然一驚,猛地坐直了身體:“阿蘅!你醒了?”
“好臭~”杜蘅捏著鼻子。
手臂才一動,背上的傷口受到牽扯,微微皴裂,鮮血洇出來。
“啊~”她疼得蹙起了秀氣的眉尖。
“別動!你傷還沒好,要什麼我幫你拿……”蕭絕嚇得跳起來,抽了張乾淨的絲帕,細心地替她蘸去血漬。
杜蘅這才發現,自己上半身只穿了件抹胸,整條手臂都光裸著,趴在抱枕之上,驚得差點暈過去:“出去,出去啊!”
她又羞又急又驚,幾乎要哭出來。
“好好好,我走!你別生氣,乖乖趴著別動~”蕭絕慌慌張張地退出去,退得太急,腳踩著床帷,踉蹌著撞到了床邊小几,發出咣噹一聲巨響。
軟煙羅承不住他的體重,嘶地一聲,分成兩半,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蕭絕大駭,生怕它落到杜蘅背上,閉了眼聽風辯物,雙手在半空中亂抓。
好嘛,原本只落下半幅,這一扯,整幅都報銷了。
“蕭絕!”杜蘅雙頰通紅,眼中冒火。
“七爺~”紫蘇聽到響動,衝了進來。
就見英明神武的蕭七爺,雙手抱著一團揉得亂七八糟的雨過天青的軟煙羅,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束手無策地站在床邊,死死地閉著眼睛,小聲分辯:“我,我沒看……”
再一瞧,杜蘅趴在拔步床上,紅得象尾煮熟的蝦子,扭著頸子瞪著他,一雙眼睛睜得象是銅鈴一樣,一副又氣又惱又吃疼的樣子。
“我的好小姐,”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床邊,替她把滑到腰下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您可千萬不敢亂動,弄裂了傷口可了不得。”
轉過頭望向蕭絕,似笑非笑地道:“七爺,小姐醒了,你可以放心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嗯~”蕭絕嘴裡應著,腳下卻半步也不曾挪動。
苦守了九天九夜,終於盼得她醒來,心裡有萬語千言要對她說,哪裡捨得就走?
可他也知杜蘅面皮薄,生命垂危時可以從權,如今醒了,卻是萬萬不會肯見他的。
他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