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雙眸注視著她的臉孔。她臉色蒼白嘴唇呈現出青烏色——過度受凍的結果,潮溼的黑髮凌亂地披散在身後,有若干縷遮擋住了臉孔。他伸出一隻手,笨拙又儘量輕柔地將這些髮絲一點點地捋到一邊,又拿剛才圍觀者遞給他的紙巾,將她的臉一點點擦乾。
可是,即使這麼做了,她的臉卻依舊沒有像平時一樣漾起健康的紅暈。就如同被他緊握在掌中的手,冰冷而潮溼,如若不是能夠感覺到她的脈搏,他幾乎以為……幾乎以為……
“放心吧,小夥子,你女朋友事情不大。”急救車醫生安慰他說,“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女朋友?
沈子煜的唇角撇了撇,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不是在諷刺任何其他人,而是在諷刺他自己。
“不過以後大冷天還是別再水邊玩了,太危險了。”急救車醫生又勸道,“這是還好你們中還有人會水,如果不會,危險係數可比其他季節大多了。”
聽到這句話,沈子煜握著阮婉的手又緊了緊。
感受到她依舊在跳動著的脈搏,他鬆了口氣,他已經不能……
再看一次她死去的樣子了。
就在剛才。
在他突破一切桎梏跳入水中時。
在他抱住幾近沉底的她時。
在他看到她緊閉著雙眸臉色蒼白時。
他好像做了一個漫長到讓人身心俱疲的夢……
他看到——
比現在要小上一些的自己手夾著球晃晃悠悠地回家。
他看到——
同樣比現在要小上一些的她,穿著明顯大了一些的衣裙,拖著又花又土的大行李箱跟在喬家保姆吳媽的身後,行走間,不時地左右看著。
他看到——
她無意中看到他,表情怯怯的,像是剛從窩裡被趕出來的新生兔子,渾身上下滿是驚懼不安與期待希冀。
他看到——
她好像被他嚇了一跳,驚訝了一秒後,她朝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它有點僵硬,她好像是在強迫著自己適應環境,努力朝周圍的人傳播善意。
他看到,不,他感覺到——
他看著她有點僵硬有點討好意味的笑容,原本應該不屑一顧才對,卻又奇妙地用不起半點討厭感。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存在,於是他驚奇地注視著她,就好像無意中看到一隻誤入了鷹巢的小鴿子,就好像無意中在路邊看到了一朵悄然盛開的不知名美麗花朵,就這樣被這盛開的一幕吸引,不知覺駐足許久。一不小心,這朵花就這樣紮根進了他的心裡。
然後?
然後還有什麼?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