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嘩嘩的流,我抽咽,雙肩發顫。
陰識說的句句在理,我若留在劉秀身邊光芒太過耀眼,必然遭到朝廷上其他政黨的排斥和打擊,以一個後宮女子而言,並不能左右什麼,大臣們甚至劉秀顧忌的無非是我背後的陰氏外戚。
劉秀寵我,愛我,若是真的只是單單為了我,那麼必然不會像對待郭聖通那樣,頗為有心的想要借用郭氏的外戚勢力。劉秀會放陰識離開,必然也是顧慮到了這一層,他放了陰識,更是在向我表明他對我的心意。
陰麗華只是陰麗華,陰麗華不能是陰氏外戚……
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
我和陰家,雖無真正的骨血相連,可這份感情,這份依戀,卻比骨肉血脈更親,更深啊!
“君陵已成年,我讓他留下陪你,你有什麼困惑大可向他詢問。只是有一點,你得牢記,別讓他的官職做得過大,無論將來陛下如何恩寵,也不能忘形大意!”君陵乃是陰興及冠後取的字。
我再次點頭,這一次卻是把眼淚吞嚥下肚,強行止住了哭泣。
他見我露出堅毅之色,不禁笑道:“好!這才像我陰識的妹妹!”
笑容裡,那般妖豔的眼波竟泛著一層微光。
他終於鬆手,慢慢後退,最終,一個扭身,毅然遠去。
***
陰識走後的第二天,陰興進宮。
“大哥有份東西留給你。”一隻錦袋擱在書案上,修長的手指摁住錦袋,緩緩將它推到我的面前。
陰興一臉沉靜。
狐疑的解開錦袋,取出那塊玉佩時,指尖的冰冷迅速傳遞到周身,我渾身發抖。
一指長、半指寬,白璧無瑕的玉面上雕琢出一隻肋生雙翅的辟邪,獸須齒爪無不栩栩如生,我將玉佩翻了個面,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篆體“陰”字。
深吸口氣,我從身上解下當初陰興給我的那塊銀製吊牌,一併擱在一起。
他收走那塊銀吊牌,起身,語氣冷峻:“以後,陰氏一族的命脈全權由你來掌控!”
我手指顫慄,指腹摩挲著那凹凸起伏的紋路,最終將玉佩緊緊握於手中。
陰興沉默的退至殿外,臨出門前,忽然頓住,手扶著門框回首喊了聲:“姐……”
我猛一哆嗦,他有多久沒喊過我一聲“姐”了?
“大哥臨走交代,有份禮物要送你……過些時日便能置辦妥當。”不知為何,總覺得陰興講話的語氣怪怪的,帶著一股詭異。
“什……什麼禮物?”我茫然懵懂。
“大哥說,給你的修行上最後一課,讓你真正瞭解它的實力!”手指遙指我手中的玉佩,那張俊逸的年輕面龐上,忽爾眯起眼,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詭黠的笑容。
***
二月廿十,建武帝劉秀前往魏郡,陰貴人隨行。
抵達魏郡後沒多久,漁陽傳出燕王彭寵夫婦二人被三名奴僕刺殺身亡,漁陽亂作一團,尚書韓立等人倉促間擁立彭寵之子彭午繼任燕王。混亂中國師韓利叛變,斬殺彭午,帶著彭午的首級向漢朝徵虜將軍祭遵請降。
祭遵進駐漁陽,將彭寵全族,盡數誅殺!
沒想到糾結了許多年的漁陽彭寵叛亂,竟因此而消弭瓦解。
兩隻染血的錦袋擱在木漆的盤上進獻至劉秀面前,我坐在他的身側,鼻端聞到那股濃重的血腥味,胃裡一陣翻湧。
三名刺殺彭寵的彭家奴僕呈品字型靜跪在階下,三人雖垂首緘默,卻並不見慌張。
“爾等叫什麼名字?”
其餘二人未見回答,只領頭的那位低低的答道:“子密。”
子密——名字保密!
一聽就是個隨口捏造的假名。
我一面用袖掩鼻,一面瞧瞧打量起這三人來——皆是身材魁梧健碩之輩,虎背猿臂,想來能在漁陽刺殺彭寵後秘密全身而退,必然有其過人的心智。
劉秀的手放在案上,白淨修長的手指慢慢解開錦袋口緊繫的繩索。袋子散開,露出一顆髮髻凌亂,血肉模糊的圓滾腦袋,彭寵怒目而張,驚恐震駭之色猶然停留在僵硬的臉上。
我捂著唇,胸中氣血翻騰,那顆腦袋在眼前一陣兒搖晃,目眩頭暈。我強壓下呻吟和不適,把頭撇開,目光轉向別處。
階下三人中忽然有人迅速抬起頭來,微側著臉向我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我愣住,半天也沒反應得過來。
“如此,封子密為——